晨雾未散时，韩素芯己站在医典顶楼的朱漆门前。
玄火戒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与因果令的温度重叠成一片暖麻。
昨夜她翻遍了原身记忆里所有关于医典的记载——这栋九层塔楼是火域国医道最高裁决所，此刻门内正坐着七位炼药长老，以及那位白眉微蹙的李墨白。
"韩姑娘，请。"守在门前的杂役掀开绣金门帘，铜环相撞的脆响惊得她睫毛轻颤。
厅内檀香混着陈墨味扑面而来。
李墨白端坐在主位，茶盏下压着半枚幽境蛊卵，见她进来，指节叩了叩案几："昨夜黑炎的蛊卵己确认是幽境之物，你说因果之门的异变与此有关，今日当着诸位长老的面，把话讲清楚。"
话音未落，右侧传来轻咳。
离冰妍不知何时己坐在下首，月白裙裾垂落如瀑，腕间银铃随抬手动了动："李长老，我倒觉得，比起域外之说，更该先辨明韩姑娘的丹术真伪。"她眼尾微挑，扫过韩素芯腰间的焚因铸业鼎残片，"毕竟...万灵归元丹这种传说中的神丹，突然出现在一个废脉之手，难免让人起疑。"
厅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韩素芯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离冰妍的绣鞋上沾着晨露，是刚从丹坛方向过来的。
她早该想到，这女人不会轻易放弃。
昨夜黑炎被擒时，离冰妍借机退席，怕是连夜联络了学院里的老学究。
"离首席说得是。"左侧一位灰袍长老抚着长须开口，"老身虽信李长老的判断，但若能当众行药理答辩，也能让天下人信服。"
"答辩就答辩。"韩素芯抬眼时笑意清浅，"不过我有个条件——若我答得诸位满意，离首席得解释解释，为何她的亲信孙梦瑶，会在三个月前往清心丹里掺假丹渣？"
离冰妍的银铃突然剧烈晃动，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半滴。
孙梦瑶从离冰妍身后闪出来，耳坠子晃得人眼花："韩素芯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我何时..."
"上个月十五，丹坛后巷的破瓦罐里。"韩素芯指尖轻点玄火戒，合成界面的光影在掌心流转，"你倒的丹渣里混着三株阴寒草，这草最是挑气候，火域国唯有每月十五子时露重时才会抽芽。"
她歪头看向孙梦瑶泛白的指尖，"你当时怕被人发现，特意用灵力裹着瓦罐，可阴寒草的汁液渗进了瓦缝里——
我昨日用灵浆泡开，连草茎上的虫蛀痕迹都看得清楚。"
孙梦瑶的脸"刷"地白了。
离冰妍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还是维持着从容笑意："孙师妹年轻，许是炼药时不小心。
既然韩姑娘愿意答辩，我们便按规矩来。"
李墨白敲了敲惊堂木："答辩开始。"
第一位提问的是炼药阁的张长老，他捻着胡子抛出第一个问题："万灵归元丹需以七味至阳药材为引，你却用了带阴属性的玄冰花，如何平衡阴阳？"
韩素芯将焚因铸业鼎残片放在案上，残片表面的纹路突然泛起金光。"张长老请看。"她指尖划过残片，"这鼎是上古之物，内壁刻着'焚因'二字，意为焚烧杂质、提炼本真。
玄冰花虽阴，但其冰晶结构里藏着极细的火灵脉——"她从袖中取出放大镜，对准残片上的纹路，"现代医理说，万物由微不可见的粒子构成，玄冰花的火灵脉正是这些粒子的共振频率。
当鼎温达到三千度时，冰晶粒子会与火灵脉产生共鸣，阴寒之气便被转化为调和药效的媒介。"
厅内一片抽气声。
第二位长老扶了扶眼镜："那药效持续性如何保证？
普通丹药三时辰后灵力便会溃散。"
韩素芯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展开时竟是幅立体结构图。"这是我用现代解剖学的三维绘图法画的。
"她指着图中交缠的金线，"万灵归元丹的丹纹不是随意刻的，每条纹路都是灵力的通道。
就像人体内的经脉，主脉负责输送，支脉负责储存——"她指尖轻点图中最细的那条线，"这条隐脉能锁住三成灵力，待主脉灵力耗尽，隐脉便会自动补充，如此循环，药效可维持十二个时辰。"
"胡闹！
丹纹哪有什么隐脉之说？"一位白发老学究拍案而起，"我炼药五十年，从未听过这种歪理！"
韩素芯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颗普通的养气丹。"老丈请看。"她将养气丹放在残鼎上，玄火戒骤然发烫，鼎身腾起赤焰。
待火焰熄灭，丹身表面多了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这是我用玄火纹戒临时刻的隐脉。"她将丹丸递给老学究，"您服下便知。"
老学究半信半疑地吞了丹，刚运功便瞪圆了眼："这...这灵力竟比寻常养气丹多了两成！"
离冰妍的银铃又晃起来，比刚才更急。
她朝孙梦瑶使了个眼色，孙梦瑶立刻起身："我来问！
韩素芯，你说自己懂现代医理，那你说说，清心丹的主药是清心草，辅药是宁神花，比例到底该是多少？"
"七比三。"韩素芯答得极快，"清心草性烈，七份能镇住心脉动荡；宁神花性柔，三份刚好中和草毒。
若比例错了..."她突然盯着孙梦瑶发颤的唇，"比如有人贪多，把宁神花加到西份——
"她取出半颗黑色丹渣，"这是我从你倒的瓦罐里捡的，用灵浆泡开后，清心草的苦味淡了，宁神花的甜腻却重得发苦。
孙姑娘，你说这是不是掺假？"
孙梦瑶的膝盖"扑通"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是...是离师姐让我做的！
她说伪丹能卖高价，分我三成利润..."
离冰妍"唰"地站起，裙角扫翻了茶盏："你胡说！"
"离冰妍，你当这医典是你火域学院的后院？"李墨白猛地拍案，震得烛台摇晃，"孙梦瑶的供词，加上韩姑娘的证物，足够定你的罪！"他转头看向门外，"来人，把离冰妍押去御皇圣殿！"
两个护院冲进来时，离冰妍突然撞开窗户。
晨雾里传来她尖锐的冷笑："韩素芯，你以为赢了？
幽境的人不会放过你的——"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雾中。
李墨白的白眉几乎拧成一团，他转向韩素芯时，目光里多了几分敬重："韩姑娘，你不仅破了伪丹案，更让老夫明白了医道该有的样子...只是这幽境渗透..."
韩素芯取出昨夜收集的灵息孢子，孢子在她掌心聚成一条淡金色的线，指向西边：
"长老，黑炎留下的蛊卵里有追踪标记，我昨夜用玄火戒提取了灵息孢子。"她望着那线逐渐变粗，"幽境的人，极可能藏在御皇圣殿附近。"
李墨白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刻唤来护院统领："封锁医典所有出口，派暗卫去圣殿外围巡查！"
待众人匆匆离去，韩素芯独自站在窗前。
晨雾渐散，能看见远处御皇圣殿的金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颈间发烫的因果令，又看了看掌心的灵息孢子——金线正沿着青石板路，往圣殿后的小巷延伸。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她低声自语，玄火戒突然灼得生疼，"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