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喘息未定,灌木丛外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月光穿透枝叶在泥地上投下斑驳暗影,她屏息望向声源,却见竟是自幼伺候自己的丫鬟青禾,提着灯笼的手在夜风里微微发颤。灯笼上绣着的并蒂莲在晃动间忽明忽暗,那是去年端午她亲手教青禾绣的花样。
"小姐定是躲在这里!"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灯笼穗子扫过沾着夜露的蛛网,"老爷说要将您送去马家完婚,花轿明日就到......"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尾音扯得支离破碎。
祝英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银蝶骤然振翅,幽蓝光芒在青禾背后凝成锋利的蝶刃,却被她伸手拦住。不知何时觉醒的读心术在耳中轰然作响,丫鬟凌乱的思绪如同被搅碎的镜面,裹挟着复杂的情感扑面而来:"老爷给了我十两银子......只要拖住小姐半个时辰......可我怎能......但娘的药费......"
"青禾。"祝英台踉跄着扶住树干,蝶翼残留在指尖的银粉簌簌飘落。她看着月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孔,记忆突然回到七年前的寒夜——那时她们都还是孩童,青禾把自己唯一的棉袄披在冻得发抖的她身上,说"小姐的手比雪还凉"。此刻,那双曾经温暖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挣扎与恐惧。
丫鬟手中灯笼"啪嗒"坠地,烛火将她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祝英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裂痕:对主仆恩情的愧疚,对老爷威严的恐惧,还有那点被重金收买的动摇。这些念头如同毒蛇,顺着读心术的感知钻进她的心脏,带来比化蝶时更剧烈的疼痛。
银蝶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蝶刃首指青禾心口。祝英台却抢先一步握住蝶刃,锋利的光芒在掌心割出细小血痕。鲜血渗出的瞬间,她与银蝶建立起更深一层的精神共鸣,感受到仙兽传递而来的担忧与不解。
"你走吧。"祝英台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枯叶。
"小姐?"青禾惊愕抬头,看见祝英台身后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蝶翼,以及那双盛满悲凉的眼睛。月光洒在蝶翼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宛如她破碎的心。
"我知道你为难。"祝英台声音发涩,蝶翼彻底消散在夜色里,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回府告诉父亲,就说我......"她望向漫天星河,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化作千万只蝴蝶振翅,带着自由的渴望与离别的哀愁,"就说我死也不会嫁入马家。"
青禾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被祝英台抬手制止。读心术下,她清楚地看见丫鬟心底翻涌的悔意,还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这种坦诚相见的方式太过残酷,却也让祝英台彻底看清了现实——在封建礼教的重压下,连最亲近的人也难以独善其身。
青禾提着破碎的灯笼跌跌撞撞离去时,祝英台瘫坐在冰凉的青石上。山间的夜露打湿了裙摆,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心头。银蝶用翅膀轻轻擦拭她掌心的伤口,却擦不去读心术带来的刺痛。原来最伤人的不是背叛,而是亲眼看见信任之人在利益与情义间的摇摆,看见那些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脊梁。
"读心术是双刃剑。"银蝶的声音带着怜悯,翅膀上的幽蓝光芒将她笼罩,"但你方才的选择,比任何仙法都强大。"
祝英台握紧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化作三两片银色蝶鳞。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己是三更天。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要么真正成为破茧的蝴蝶,要么就会被抓回那个金丝牢笼,成为封建婚姻的牺牲品。
她缓缓站起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光晕。这次,她主动召唤出蝶翼,细碎的鳞片在夜风里簌簌作响。读心术带来的震撼还在心底翻涌,但此刻她更清楚,要对抗那些无形的枷锁,唯有变得更强。
祝英台展开蝶翼,尝试用读心术感知周围的一切。她能"听"到远处溪流中鱼儿游动的欢快,"听"到草叶间蟋蟀求偶的急切,甚至"听"到山脚下村庄里,某个孩子因噩梦发出的呓语。这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努力学着银蝶教的方法,筛选、过滤,只留下有用的信息。
练习中,她发现读心术不仅能探知想法,还能捕捉到强烈的情绪波动。当她将感知投向蝴蝶谷深处时,竟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梁山伯的思念。虽然微弱,却如同一束光,穿透黑暗照进她的心底。原来在百里之外的书院,那个憨厚的书生也在牵挂着她。
银蝶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提醒道:"读心术不可滥用,过度窥探他人内心,会迷失自己。"祝英台点头,收回感知。她知道,这些新掌握的仙法不是用来伤害他人的武器,而是追寻自由的翅膀。
夜更深了,祝英台在银蝶的指导下,开始尝试用读心术与蝶群沟通。一只只蝴蝶围绕着她飞舞,传递着关于风向、路线,还有远方世界的信息。通过它们,她看到了崇山峻岭外的广阔天地,看到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些画面坚定了她逃离的决心。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祝英台己经能熟练地控制蝶翼与读心术。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蝴蝶谷,这里承载着她偷师秘术的回忆,也见证了她的成长与蜕变。是时候离开了,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银蝶飞到她肩头,"准备好了吗?"
祝英台深吸一口气,展开绚丽的蝶翼,在朝阳的映照下,向着远方飞去。身后,蝴蝶谷渐渐缩小成一个绿色的点;前方,是充满未知与希望的崭新世界。而读心术带来的感悟,将永远铭刻在她心中,成为她对抗命运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