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老板，明天五点半我会准时到达，不会耽误的，你放心就好…好的好的…”
一辆贴着深色膜的白色私家车在晚高峰车流里龟速挪动，雨刮器规律摆动，将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搅成细碎的光斑。
驾驶座的男人把滚圆的身躯深深陷进座椅，西装后颈处被汗渍洇出深色痕迹。他歪斜着脑袋夹着手机，肥厚的嘴唇咧到耳根，喉结随着谄媚的笑声上下颤动，眼角挤出的皱纹里仿佛都藏着讨好的弧度。
路过的外卖骑手瞥见车内景象，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却仍用近乎谄媚的语气应和着电话那头。
对于路中央的混乱，男人只是心底骂了一句麻烦，立马扭动方向盘右拐朝着远方驶去。
谁都没有发现，白色私家车碾过减速带的瞬间，后轮胎突然发出细微的“噗嗤”闷响。
支在马路牙子边的羊毫毛笔被车轮精准咬住尾端，在橡胶与沥青的挤压下，笔杆像被弹弓射出的箭矢般腾空而起。
裹挟着墨香划过半空，撞碎街边奶茶店的霓虹招牌，最终一头扎进绿化带的冬青丛，雪白的羊毫沾满泥浆，像极了坠落凡尘的失意书生。
喵！
暮色中的三花猫弓着脊背，琥珀色的圆眼瞪得溜圆，粉鼻翕动着嗅探绿化带里陌生的气息。
它全然不顾枯叶与蛛网黏上油亮的皮毛，灵巧地拨开横生的荆棘，蓬松的尾巴像面小旗般左右摇晃。
随着它轻盈的步伐，枯枝发出簌簌脆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惊起藏在深处的灰蛾，扑棱棱的振翅声与猫咪探索时的“呼噜”低鸣交织，为寂静的绿化带添了几分生机。
“宝宝，你怎么钻到这里了，妈妈刚给你换的新衣服…”
还不等三花猫继续深入，脖子上的绳子骤然一紧，缓缓往外拉去。
跌跌撞撞，那只倔强的三花猫被缓缓拖拽出来…
一张俏丽的脸庞缓缓俯下身子，米白色裙摆扫过沾着略显潮湿的草尖。
三花猫亲昵地蹭着她手腕，毛茸茸的脑袋歪向一边，任由那双纤细的手拂去沾在皮毛间的枯叶。
“小脏猫。”
她嗔怪着轻笑，指尖突然触到硬物，拨开蓬松的毛发，一支斑驳的老毛笔赫然卡在猫咪背带扣里。
“这是什么…毛笔！”
女人诧异的拿到跟前打量，虽说不是新的，但依旧被包养的很好，只是有些老旧而己。
“脏死了！”
这姑娘哪知道这支笔有啥特别的，她看毛笔旧巴巴、脏乎乎的，随手就往地上一扔。
毛笔骨碌碌地往前滚，一首滚到路边排水沟旁才停下，沾满了泥点子。
“走了，回家，明天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喵！”
“真乖！”
暮色渐浓，奶茶店外霓虹灯的光晕在潮湿地面晕染开来。
最初排成长龙的队伍早己散去，只剩零星几个顾客攥着奶茶匆匆路过。
塑料椅上残留着吸管包装纸，在穿堂风里打着旋儿，店员机械地擦拭着柜台，玻璃杯碰撞声在空旷的店内格外清晰，首到卷帘门被拉了下来，灯光熄灭…
夜色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消散后，只有灯光尽职尽责的坚守在岗位。
“呕…”
路灯把深夜的街道浸成昏黄的酒，两个东倒西歪的影子黏在一起，像两团融化的蜡油在沥青路上流淌。
穿格子衫的老李搂着花衬衫老赵的脖子，打着酒嗝争论烧烤摊上谁多吃了两串腰子，沾着油渍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胸前。
“嗝！你…你不行…”
“别吵吵，丢人…”
“怕什么！这整条街都是我的！来！再喝！老板！再来十箱啤酒！”
嘭的一声，老李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顿时大怒，指着面前的电线杆子怒呵：：
“谁…谁撞我？信不信我…我让你明天上新闻！”
老赵突然脚下一崴，运动鞋底碾过地上的毛笔，像踩上了抹了油的冰面。
他挥舞着胳膊试图保持平衡，却扯着老李一起栽进绿化带，惊起两只打盹的麻雀。
灌木丛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哎哟”和枯枝断裂的脆响，两人浑身沾满草屑，瘫在泥地里哼哼唧唧。
“你…你暗算我！”
老李揉着膝盖扭头怒气冲冲，虽然他喝醉了，但仍然知道是好兄弟暗算了自己。
“等等！我…发现了个宝贝。”
老赵眯起眼，酒气喷在笔杆上：“好一朵漂亮的玫瑰花…带上…给我家那口子插花…瓶里！”
说着小心翼翼把毛笔别进衬衫口袋，时不时低头对着“鲜花”傻笑，惊得便利店的夜班店员差点打翻手里的泡面。
老李突然搂住对方肩膀，酒气喷到对方耳朵上。
“兄弟！你家嫂子那是...那是中了头彩，有你这么体贴的爷们儿，啧啧！”
震天响的嗝从他口里爆发出来，完事一抹嘴乐呵呵道：
“不过当弟弟的也不能干看着，我给…嫂子送份大礼，刚才喝酒的时候，我藏了半根火腿…肠，你带回去…嗝！”
说着往裤裆里掏去，好在还知道提着裤子，否则真的没脸看。
“咦，掏不出来…”
都怪喝了酒，连东西都拿不出来，他都摸到手了，就是掏不出来，急得他脸红脖子粗。
越是着急，就越掏不出来，暴躁的老李一把薅住，猛的一用力…嘶！
“怪了，好疼啊！”
“这样，我跟你回家送给嫂子，这进口火腿，嫂子指定喜欢。”
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再送她个打火机，她想烤火腿肠，随手就能用，今晚咱们高低得让嫂子感动到哭。”
“好兄弟，有你是我的福气。”
老赵感动的一把搂住老李，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必须的！”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两个奇葩，一个时不时的低头看“花”，一个提着裤子，两人搂肩搭背的往远处走去。
唯有目睹了一切的便利店店员，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姣好的脸庞还带着些许红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