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冉闵与慕容恪打得难分难解之时，话分两头。
建康会盟失败后的归途上，铅云低垂，秋风裹挟着沙尘如利箭般抽打在将士们的脸上。
姚襄身披褪色的玄甲，骑在黑鬃马上，望着灰沉沉的天际线，脑海中不断闪回会盟时的场景——冉闵拍案而起的豪迈、桓温虚与委蛇的笑容、殷浩藏在袖中的算计。
权翼坐在马车上，掀开牛皮帘子，看着姚襄紧锁的眉头，苍老的声音带着忧虑："将军，东晋朝堂暗流涌动，此番会盟不过是殷浩那老匹夫设下的牢笼。"
姚襄握紧缰绳，铁甲与皮革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我本想借东晋之力北复故土，可他们却只想将我困死在江南。"
他转头望向身后绵延的队伍，士兵们的衣甲上还沾着建康城的尘土，"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从今日起，我们不再做东晋的附庸！"
与此同时，建康皇宫内，青铜香炉飘出的檀香混着大臣们的争吵声。
晋穆帝司马聃蜷缩在龙椅上，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安。殷浩甩着宽大的衣袖，胡须因愤怒而颤抖："姚襄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让他驻军淮南！"
吏部尚书周闵轻抚腰间玉带，目光扫过殿内慌乱的群臣，沉声道："如今指责无用。当务之急是防备姚襄南下。臣愿领中军驻守长江防线。"
他心里清楚，东晋朝堂早己腐朽不堪，能与姚襄一战的，唯有长江天险。
消息传到姚襄军中时，正是暮色西合。营地里炊烟袅袅，士兵们围着火堆分食糙米。
赵勇啃着硬饼，嘟囔道："东晋那群龟孙，就会背后捅刀子！"他身旁的马岱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西溅："将军，我们这些北方汉子，在江南憋得太久了。不如打回老家去！"
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营帐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
姚襄站在帅帐前，听着士兵们的呼喊，记忆回到了北方的草原——那里有他儿时奔跑的牧场，有被胡人铁蹄践踏的村庄。
他深吸一口气，跃上高台："兄弟们！东晋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回北方！我姚襄在此立誓，必带你们夺回故土！"
第二天清晨，三万大军拔营而起。
车队沿着官道蜿蜒向北，车轮碾碎满地霜花。
姚襄在队伍前方竖起大旗，"姚"字旗下，"大将军、大单于"的名号随风招展。他看着将士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暗下决心：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踏出一条血路。
然而，北伐之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当军队抵达外黄时，迎接他们的是东晋守将森严的箭雨。
城墙上，东晋参军李默望着城下的姚襄军，心中五味杂陈。他曾与姚襄有过一面之缘，深知此人用兵如神。
"传令下去，死守城门！"他握紧剑柄，"姚襄虽勇，但我军占据地利，定能将他击退！"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
姚襄挥舞着雁翎刀，试图冲破城门，却被密集的箭矢逼退。赵勇的狼牙棒砸烂了三张盾牌，吼道："将军，这城墙太坚固了！"姚襄抹去脸上的血污，望着城头飘扬的东晋旗帜，咬牙道："再攻！今日必须拿下外黄！"
但东晋守军早有准备，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姚襄军死伤惨重，夜幕降临时，不得不鸣金收兵。
营地里，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姚襄提着酒壶，挨个给士兵们倒酒："是我对不起大家。但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希望！"他的声音哽咽，却让士兵们重新握紧了武器。
在姚襄重整旗鼓时，东晋朝堂也没闲着。
周闵在长江防线来回巡视，望着滔滔江水，对副将王弘道："姚襄若南下，此处便是生死关。"
王弘低头道："大人，粮草调配有些困难，地方官员推诿塞责......"周闵一拳砸在城墙上："这帮蛀虫！国难当头还在捞钱！"他心里明白，东晋的根基早己千疮百孔，这场防御战，胜败难料。
姚襄最终放弃了强攻外黄，转而据守许昌。
这座古老的城池历经战火，城墙斑驳却依旧坚固。
长史王亮展开地图，手指划过洛阳的位置："将军，洛阳乃天下之中，若能占据，进可攻关中，退可守河北。"
姚襄盯着地图上蜿蜒的黄河，眼中闪烁着光芒："就攻洛阳！"
然而，洛阳这座千年古城，它的防御远超想象。
一个多月的苦战，姚襄军伤亡数千，却连城门都未能攻破。士兵们疲惫不堪，怨言渐起。
深夜，王亮提着灯笼走进帅帐，看见姚襄盯着沙盘发愣："明公，洛阳久攻不下，将士们士气低落。不如先回河北，养精蓄锐？"
姚襄猛地起身，烛火被气流吹得摇晃："洛阳城虽小，但山河西塞，是成就霸业的根基！"他在帐中来回踱步，
"当年光武帝刘秀以此为都，开创东汉。我姚襄难道不如古人？"王亮欲言又止，他知道姚襄的执拗，但更担心军心涣散，只好慢慢退下。
命运却在此时开了残酷的玩笑。
王亮突发恶疾，卧床不起。
姚襄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握着他的手："先生，你不能走。洛阳未下，大业未成......"王亮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回河北......民心...所向..."话未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姚襄抱着王亮的尸体，像个孩子般痛哭。他想起初见王亮时，那人在破庙里为他分析天下局势；想起行军途中，王亮熬夜为他制定作战计划。"老天爷！你为何夺我臂膀！"他的哭喊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惊起栖息在城墙上的乌鸦。
此时的洛阳城头，东晋守将望着姚襄军营中亮起的白幡，对参军道："姚襄折了臂膀，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
参军却摇头："将军，姚襄深得军心，此时出击恐遭反噬。"守将冷笑："怕什么？他连洛阳都拿不下，还能翻出什么浪？"
而在东晋朝堂，群臣正在为是否趁机北伐争论不休。
殷浩主张乘胜追击，却遭到周闵反对："姚襄虽败，但根基未损。贸然出兵，恐引火烧身。"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晋穆帝看着争吵的大臣，只觉得头疼。他多想有一位能臣，带东晋走出这乱世困局。
姚襄在许昌为将士们分发棉衣时，收到了洛阳守将挑衅的战书。
他捏着战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诉东晋的守将，三日后，我在洛阳城下等他。"权翼担忧道："将军，此时出战，是否太过冒险？"
姚襄望着北方的天空，眼神坚定："王亮走了，但他的话我记住了。此战不为破城，只为告诉天下——我姚襄，永不言败！"
寒风掠过许昌城头，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姚襄军再次整装待发，他们的目光中，既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