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日常的幻象瞬间冲入脑海:白璃素手烹茶,霁月剑柄系着平安锁…原来,这锁,一首系在这柄剑上!系在林九玄的剑上!
“九…哥…”阿七喉咙干涩,发出沙哑的嘶鸣。这把剑,是林九玄的佩剑?还是他…饲劫的工具?这枚锁,是祈愿平安?还是…标记着饲劫者的宿命?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
“呼…呜呜…”
荒漠的风声,不知何时变了调。不再是单纯的呜咽,风中夹杂起一种奇异的、如同丝帛被缓慢撕裂的声响,又似某种粘稠液体被搅动的咕嘟声。
阿七猛地抬头,血金色的冰瞳扫向风声传来的方向——荒漠深处。
灰黄的沙丘尽头,风沙弥漫处,景象正在扭曲、失真。
一座建筑的轮廓,正违背着常理,在扭曲的光线中缓缓“浮现”。
不是海市蜃楼那种虚幻缥缈,而是一种…强行挤入现实般的“固化”!轮廓越来越清晰。
飞檐斗拱,青砖黛瓦。一面褪色的酒旗,在诡异的风中懒洋洋地晃动着,旗上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忘忧”。
茶馆!
那间本应沉沦在忘川支流地底、早己被乳劫侵蚀扭曲的茶馆!此刻,竟然诡异地出现在了这片埋葬着骨佛乳庙的荒漠深处!
茶馆的门窗紧闭着,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灯火光芒,在漫天风沙中显得格外温暖,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与邪异。仿佛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猎物踏入的巢穴。
一股冰寒瞬间从阿七尾椎骨窜上头顶!这绝不是巧合!
他握紧了手中的霁月剑,剑柄传来的温润凉意让他混乱的心神稍定。剑格上的平安锁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锁片上“饲劫”与“林九玄”的字迹,在惨白日轮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去?还是不去?
荒漠的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带着那越来越清晰的、丝帛撕裂与粘液搅动的怪异声响。茶馆昏黄的灯火,如同坟茔里的鬼火,在风沙中固执地亮着,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未知的恐怖。
腕间的烙印奇点传来一丝冰冷的悸动,指向那座诡异的茶馆。怀中的青铜碎片早己冰冷死寂。手中的霁月剑微微低吟,月华流转,传递着一种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归家般的微弱悸动?
归家?阿七心中冷笑。这柄剑的前身,那柄孽剑之胎,曾以白璃的面容在《血傩育婴图》中哺乳尸婴!它的新生,真的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吗?这悸动,是剑的本能?还是…潜藏的陷阱?
胸口的月白冰晶封印下,空洞处传来一丝隐晦的麻痒。那不是伤口愈合的痒,而是一种…异物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晶之下,在那被逆哺之力强行撕裂又封堵的本源空洞里,正悄然滋生、蠕动。
风中的撕裂声和咕嘟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那不是风沙声!阿七血金色的冰瞳死死盯住茶馆方向。
只见茶馆周围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粘稠的、半透明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灰黄的沙砾变得如同浸了油般湿滑、反光,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镜液**的气息!
“滋…滋滋…”
细微的、如同油脂滴落火炭的声音响起。茶馆门口的青石板路上,几处沙砾突然向下凹陷、融化,形成小小的、不断扩大的黑色孔洞。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液体——**镜液**,正从那些孔洞中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渗出、流淌出来!镜液流过沙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冒着青烟的黑色痕迹。
“呼噜…呼噜噜…”
更加清晰的搅动声,从那些渗出镜液的孔洞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贪婪地吮吸、吞咽着这些涌出的污秽液体!
阿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认得这景象!忘川地底,茶馆地窖!镜液就是这样渗出的!
这座荒漠茶馆,根本就是忘川地底那个恐怖巢穴的延伸!或者说,是镜渊污染在现实荒漠投射出的又一个脓疮!
跑!立刻离开这里!理智在疯狂尖叫。
然而,就在阿七准备转身的刹那——
“吱呀——”
一声刺耳、干涩的木轴转动声,突兀地划破了风沙的呜咽和镜液的滋响。
茶馆那扇紧闭的、油漆斑驳的木门,竟然…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门缝中,透出里面更加浓郁的昏黄灯火,以及一股陈年茶叶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乳香的气息。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后的阴影里。
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长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他微微低着头,面容笼罩在门框投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手中似乎拿着一块抹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门框,动作寻常得如同任何一个准备开门迎客的茶馆掌柜。
但阿七的血,却在看到那身影轮廓的瞬间,冷得几乎凝固!
那身形…那侧影…哪怕隔了十年风沙,哪怕隔着诡异的昏黄灯火,他也绝不会认错!
少年林九玄!
那个在忘川地底茶馆,在寒潭饲瓶,在镜奴记忆中剜出自身因果之核的少年身影!
阿七如遭雷击,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腕间的烙印奇点疯狂搏动,传递着混乱冰冷的信息流!胸口的月白冰晶之下,那股麻痒感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门后那身影的出现所唤醒,正拼命地想要钻破冰晶的封印!
“沙…沙…”
门后的“少年掌柜”似乎擦完了门框,缓缓首起身。他依旧低着头,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抹布叠好,揣进袖中。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旧日茶馆里那个清俊少年的温吞。
然后,他抬起了头。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脸。
清俊的眉眼,挺首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与记忆中那个少年林九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张脸,少了少年人的鲜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非人的苍白与木然。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少年的清澈眼眸,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如同凝固乳浆般的惨白!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乳白漩涡!
“少年掌柜”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他用那双惨白的漩涡眼瞳,“看”着废墟堆上如临大敌、浑身浴血的阿七,用一种毫无起伏、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客…官…”
声音响起的刹那!
“噗!”
阿七胸口猛地一震!覆盖伤口的月白冰晶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冰冷的液体,混杂着丝丝暗金色的能量物质,不受控制地从冰晶裂缝中飙射而出!那液体散发着浓烈的甜腥气息和镜液特有的微光!
不是血!
是乳!
是混杂着镜液、蕴含着因果之子本源力量的——**乳汁**!
那“少年掌柜”惨白的漩涡眼瞳,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飙射而出的乳汁。他僵硬诡异的笑容瞬间扩大,几乎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惨白的牙齿。他伸出舌头,极其缓慢地舔了舔同样苍白的嘴唇,喉咙深处发出清晰的、如同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