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点整，金陵退伍军人事务局的灰色大楼还笼罩在破晓前的朦胧中。三楼档案室的百叶窗缝隙间透出青白色的灯光，像一柄利刃划开了黎明前的黑暗。
雨丝斜斜地打在档案室的钢化玻璃窗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陆沉坐在靠窗的金属长桌前，面前摊开一个褪色的军用背囊。这是王虎的遗物——准确地说，是"失踪人员暂存物品"。三年了，部队早己将王虎列入"阵亡名单"，但尸体始终没有找到。档案袋上的封条还保持着三年前的完整状态，上面盖着"绝密"的红色印章。
背囊里只有几件寻常物品，却件件都带着战场的气息：
1.一双磨损严重的战术手套（右手食指处有明显的火药灼烧痕迹，指关节部位有细小的鳞状突起）
2.半包受潮的"红塔山"（王虎最爱的烟，烟盒内侧用指甲刻着"最后一根留给老陆"）
3.一把刻着"西南利刃"的多功能军刀（刀柄上有五道深浅不一的指痕）
4.皮质封面的笔记本（锁扣处有干涸的血迹，封底黏着几片青灰色的角质物）
陆沉拿起笔记本时，金属桌面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袖口。指腹擦过封皮上的凹痕——那是弹孔擦过的痕迹，边缘处还嵌着半颗变形的弹头。锁扣己经锈死，他用军刀撬开时，铁屑簌簌落下，在桌面上铺开一片红褐色的碎末。
扉页上用潦草的钢笔字写着：
"若我失踪，交给陆沉。——王虎"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划痕，像是书写时突然遭遇了剧烈疼痛。
日记从三年前那个雨夜开始。
2022年9月14日，阴
边境巡逻第三天，在界碑东南2.7公里处发现异常足迹。足弓弧度超常人30%，步距2.5米——不是人类。追踪至峡谷，闻到腐臭味混合硫磺的气息。岩壁上有抓痕，深3cm，五指带钩。小赵用石膏拓下爪印时，听见峡谷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指挥部命令原地待命，但通讯设备开始受到强烈干扰。
2022年9月17日，暴雨
与目标交火。7.62mm穿甲弹命中胸口无效，弹头嵌在目标体表鳞片上。目标速度预估80km/h，移动时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小赵被拖进洞穴，惨叫持续47秒后戛然而止。上报指挥部，被告知"就地封锁，等待专家组"。奇怪的是，洞穴深处传来类似摩尔斯电码的敲击声，但破译后只有重复的"0923"。
2022年9月19日，雾
专家组到了，穿白大褂的像医生，领头的戴金丝眼镜（镜架有暗红色纹路，后来发现是干涸的血迹）。他们带来特制铁笼，用声波装置引出目标。看清了，那东西形似人，但皮肤覆鳞片，指甲如匕首。专家组称其为"癸级样本"。更可怕的是，它穿着半截残破的军装——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边防连战士！
陆沉翻页的手指微微发抖。王虎描述的"怪物"，和他在古简幻象中看到的血傀极为相似，尤其是那种特殊的鳞片排列方式——每片鳞甲边缘都有一圈暗红色的纹路，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日记中间被撕去几页，再出现己是两个月后。被撕毁的页脚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仿佛有人试图烧毁这些内容。
2022年11月23日，晴
调回金陵守备区。金丝眼镜（现在知道叫周教授）常来基地，每次都在深夜用装甲车运走"物资"。昨夜偷看运输清单，写着"活体样本-壬级"。仓库管理员老李说，上个月有十七个新兵被调去"特别勤务"，再没回来。奇怪的是，他们的档案显示仍在正常服役。
2022年12月7日，小雪
跟踪周教授至北郊废弃化工厂。地下三层有实验室，关着七个"样本"。最老的己经长出龙角，指甲缝里嵌着军装纽扣——是去年失踪的侦察兵小李！
实验室墙上贴着"龙血计划"进度表，最后一个阶段写着"冬至献祭"。偷拍时触发警报，险些被发现。
一张折叠的图纸从这页滑出。陆沉展开泛黄的纸张，呼吸为之一窒——
血煞门祭坛速写图
粗糙的铅笔线条勾勒出九层同心圆祭坛，每层都刻满与古简上相同的符文。中央竖着七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上挂着残肢断臂。末端拴着的人形轮廓有的己经长出尾巴和翅膀。图纸边缘标注：
"冬至子时，以武者精血饲龙"
更骇人的是角落的落款——
"特别军事合作项目0923"
陆军后勤部的公章赫然在目，签署日期正是王虎失踪前三天。
日记后半部分字迹越来越潦草，有些页面上还沾着青黑色的黏液，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
2023年1月15日，阴
周教授发现我在调查。今天体检时被注射不明药物，右臂出现鳞片状皮疹。半夜高烧41度，梦见自己站在祭坛中央，胸口插着青铜钉。醒来发现枕头上全是血，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鳞片。医务室给的药片毫无效果，反而加速了变异。
2023年2月2日，雨
鳞片蔓延到肩膀，右手指甲变成深灰色。偷学的气血搬运法能暂时抑制变异，但每次运功都咳血。记下要诀：
气海为炉，膻中为鼎
任督二脉如柴薪，烧得越旺，压制越强
切记不可走足少阴肾经，否则加速龙化（附注：运转时心脏会出现双重心跳声）
陆沉试着按要诀运转内力，丹田突然绞痛。藏在胸口的古简印记爆发出灼热，强行矫正了气血路线——原来他之前练的《龙象经》残缺不全，缺少关键的"锁龙关"心法。
最后几页被血浸透，勉强可辨：
2023年3月8日，暴雨
鳞片覆盖半边身体，右眼视力开始模糊。周教授说我是"完美适配体"，今晚进行最终仪式。如果失败，把这本子交给……（此处字迹被血污覆盖）
下一页粘着张照片：王虎赤裸上身站在祭坛中央，胸口钉着七根青铜钉，皮肤完全被青鳞覆盖。他的眼神还是清醒的，正对着镜头做战术手语——
"目标方位，东北27°"
照片边缘可以看到半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左手无名指戴着那枚熟悉的蛇形戒指。
陆沉猛地合上笔记本。照片背面有行小字：
"血傀炼制完成度92%，缺最后一味药引——真龙之血"字迹与扉页完全不同，纤细优雅得像女人的笔迹，每个转折都带着刻意的弧度。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先生，您的访客。"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身后，站着戴金丝眼镜的周教授。老人西装革履，镜架上的暗红纹路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微笑着举起一个印着军队编号的金属箱，箱体上布满了细小的凹痕，像是被什么猛兽抓挠过。
"王虎同志托我转交些东西。"
开箱的瞬间，档案室的温度骤降。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根青铜钉，钉尖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最细的那根钉身上刻着"陆沉"二字，字缝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
"他说……"周教授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三十岁，喉结处的皮肤诡异地蠕动着，"你会需要这些。"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青铜钉上，折射出妖异的紫光。陆沉注意到周教授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那分明是一条盘踞的龙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