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藏乾坤:八家子村老宅下的千年契约
八家子村的暮春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青苔沿着老宅墙根肆意攀爬,将斑驳的青砖染成深浅不一的墨绿。书源握着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望着门楣上剥落的"明德惟馨"匾额,记忆突然闪回爷爷临终前的模样——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老宅...第三块砖..."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木气息裹挟着陈年蛛网扑面而来。堂屋中央的供桌积着厚厚的灰,褪色的关公像前,半碗早己干涸的贡茶泛着诡异的青白色。书源蹲下身,依照遗愿撬开第三块青砖,砖缝间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当青砖被掀起的瞬间,一个裹着油布的物件露出一角,边缘刻着的云雷纹让他呼吸一滞——那图案与族谱扉页的族徽如出一辙。
油布下是把木质古尺,尺身纹理细腻如绸缎,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两侧分别刻着"阳宅规制"与"阴宅堪舆",中间刻度间点缀着蝌蚪状的符号,既非篆文也不像甲骨文。书源将木尺贴在油灯下细看,突然发现第七寸刻度处有道极细的划痕,像是刻意为之的标记。
"小源!"院外传来陈婶的喊声,惊飞了梁上的燕子,"后山王大爷家的板栗树又遭了野猪!快拿上猎枪来!"书源慌忙将木尺塞进怀里,起身时带倒了供桌旁的太师椅,椅背上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截泛黄的绢布。
月光爬上窗棂时,书源展开了这方意外发现的绢布。残破的字迹在油灯下忽明忽暗:"大宋咸平三年,书氏先祖与皇家立契,世守龙脉之秘......"文字间还画着复杂的方位图,图中央赫然标着个眼熟的符号——正是木尺上重复出现的图腾。他的心猛地悬起,终于明白爷爷临终时为何死死盯着族谱上"守陵人"的记载。
次日清晨,村口停了辆锃亮的黑色越野车。两个戴墨镜的男人在老宅周围转悠,其中一人拿着测绘仪,另一人翻看着张泛黄的图纸。书源装作路过打水,瞥见图纸上画着老宅的平面图,正中央用红笔重重圈着个"X",旁边标注的"龙穴"二字让他后背发凉。
"兄弟,问个路。"高个男人拦住他,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附近有没有姓书的人家?我们是文物勘探队的。"书源注意到对方虎口处的老茧——那是长期握枪才会留下的痕迹。他强装镇定地摇头,余光瞥见男人腰间若隐若现的蝎子纹身,突然想起族谱某页边缘的批注:"蝎尾现,契约危"。
当夜,书源翻出祖传的《营造法式》残本,在夹页里发现张手绘的星象图。当他将木尺覆盖在图上,那些奇怪的符号竟与二十八星宿的位置完全重合。更诡异的是,他用木尺丈量老宅的长宽,惊觉尺寸暗合《周髀算经》记载的"天圆地方"规制,而第七寸的划痕,恰好对应着堂屋神龛的位置。
子时三刻,瓦片轻响惊醒了假寐的书源。他摸黑躲在门后,看着两道黑影翻进院墙。为首的男人首奔神龛,手电筒的光束在青砖地面来回扫动。书源握紧木尺,突然想起绢布上的提示:"辰位三砖,见契如见皇命"。就在黑影的铁锹即将撬开神龛下的地砖时,他抄起墙角的铜香炉砸了过去。
"找死!"黑影咒骂着转身,枪口的冷光在黑暗中泛着幽蓝。书源将木尺奋力掷出,趁着对方躲避的间隙,抓起供桌上的烛台。搏斗中,烛台打翻在地,火苗点燃了墙角的干草。火光中,他看清男人后颈狰狞的蝎子刺青,与白天村口那人分毫不差。
混乱间,铁锹铲开了神龛下的青砖,露出个刻着饕餮纹的石匣。高个男人狞笑着打开石匣,里面躺着一卷用金丝缠绕的丝绸。展开的刹那,舆图上的朱砂字迹在火光中分外刺目:"龙脉中枢,八家子村,守陵人世代不得擅离"。
就在这时,村外突然传来警笛声。黑影咒骂着抓起舆图,临走前狠狠踹了书源一脚:"小子,这事儿没完!"书源挣扎着爬向石匣,发现木尺不知何时掉进匣底凹槽,随着齿轮转动的声响,匣底翻转,露出另一卷保存完好的绢布——正是完整的千年契约。
三个月后,省文物局的专家们在老宅地下发现了宋代地宫遗迹。那把神秘的木尺经鉴定,是古代堪舆师专用的"乾坤尺",不仅能丈量阴阳宅,更是开启地宫机关的钥匙。而那份千年契约,详细记载着书氏先祖与皇室的约定:守护龙脉入口,换取世代庇佑。
如今的八家子村成了考古遗址保护区,老宅被修缮一新,堂屋里复刻的契约与乾坤尺静静陈列。书源婉拒了文物局的工作邀请,选择留在村里当讲解员。每当夜幕降临,他仍会抚摸着复刻的木尺,那些神秘的符号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诉说着跨越千年的守护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