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高大的次席骑士长僵在了原地。
肌肤相触的温软感太过陌生。
脊椎骤然发麻……
所有意识集中在侧脸那一抹绯红。
滚烫地、令人贪恋地。
冷峻疏离的男生艰难滚动凸显喉结,试图让停滞的呼吸继续。
失败了……
冷白胸肌下的心脏,剧烈撞击骨骼。
像要脱离躯体,飞向它真正爱恋的地方。
悄无声息地,无名指上的家族徽戒渗出微量镇定剂,躯壳在化学药物下,强制冷静……
空气钻入高挺鼻梁,是理智归位的信号。
傅政俯身去捡,落在黑曜石地板的眼镜。
超薄镜片里,倒映着侧脸那抹绯红。
——只有拳头一半大小,意外规整的圆形,力量轻得警报系统都无法判定为伤害。
可它确实存在。
一个充满侮辱性质的巴掌。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华丽宫殿。
“啪、啪——”指甲染得猩红的贵妇手掌,恶狠狠扇给西岁幼童柔软脸颊,左右各一巴掌:
“傅政,你就是个怪物……难怪你生母要把你扔给我们。”
傅政没有说话。
两边脸颊的幼童,执拗地望着沙发上的男人。
他知道,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需要一个聪明的继承人。
而他,远比男人的其他儿女聪明。
果然。
男人看完厚厚一叠策划案后,心情大悦:“不愧是我的儿子。”
贵妇模样的继母很不满,低低嘟囔:
“哪有西岁小孩这么聪明?他是研究院研发的怪物吧……?”
“……老公,我们天耀还小,可不能和这个怪物住一起。”
唯利是图的男人怎会在意一对妻儿的死活?
他抱起新发掘的继承人,走出大厅,把新婚妻子扔在了身后。
……
某天,男人发现自己宝贝的继承人被划破了脸,大发雷霆:
“是谁?!”
“谁伤了傅政?”
奢华宫殿寂静无声,侍从们都垂着头。
“儿子,你说。是谁伤了你?”
“爸爸给你报仇。”
男人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慈爱地关心,不及他膝盖高的亲生儿子。
傅政摇头:“爸爸,是我自己摔的。”
话音未落,一个男童冲了出来!
“你撒谎!”
“爸爸,他撒谎!”
“傅政在房间偷偷养了一只病猫!”
“房间都快臭死了!”
“爸爸快离傅政远点,他身上肯定也有病!”
……
没有。
那不是病猫。
它很干净,毛发雪白顺滑,比傅家任何人都干净。
“傅政,杀了它。”
“爸爸怎么教你的?”
“要活下去,就不能有弱点……”
*
胸口剧烈起伏,无名指的家族徽戒渗出大量镇定剂……
冷静、克制。
零度眼镜架上高挺鼻梁,遮挡男人眼底情绪。
他笔首长腿下的军靴离开冰冷黑曜石地面,走向蓝穹月。
蓝穹月站在悬浮平台边缘,双臂垂于身侧,本能后退。
“咔——”
一脚踏空。
长发女生从几层楼高的高台上,坠向地面。
乌黑浓密长发,在空中划出半月型弧度。
……好快。
巨大的失重感,女生双手朝上试图抓紧些什么。
刚刚傅政是怎么重新跳上去的?
早知道就学学了……
生命最后一刻,蓝穹月莫名认命了,惊恐之余,还有心思自嘲。
但!
不知是她眼花,还是怎么。
高高在上的次席骑士长没有站在悬浮高台,悠哉悠哉看她摔碎。
他好像在害怕。
害怕?
一个贵族会害怕平民死了或残了?
蓝穹月来不及想答案。
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在半空中。在距离地面只剩毫秒时。
冷峻高大的男人把女生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就像一只幼猫一样轻、软。
傅政对抗身体本能,遵循心底深处的欲望,调换了方向。
这一刻,家族徽戒里的镇静剂消耗殆尽。
“砰——”
他救下了她。
男人后背狠狠撞在地面,剧痛从骨髓中炸开,双臂却下意识收紧,把女生按在硬邦邦胸口。
像一个中世纪骑士,不顾生死地,护卫自己的公主。
勇敢、优雅、强大。
……
毫无所觉,蓝穹月身体没有一点痛感,大脑一片空白。
她本能挣脱讨厌的气味,跑到几步外。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她己经死了。
——而眼前,那个躺在黑曜石地面奄奄一息的男人,是她的幻觉。
可是,很奇怪……
当她再次看向那块地面。
——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归息地。
傅政高大修长的身躯正孤零零地躺在那,而她自己,还能感受到温和的阳光。
蓝穹月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为死里逃生?
又或为感动?
她没有时间思考,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像蜂群嗡嗡地围了过来。
无数红点瞄准她的太阳穴、眉心、心脏……
帝国最经典的军用武器——蜂潮。
红光蜂尾射出激光,金色眼眸中数据流滚动,它们在等待主人命令。
自动锁定敌人生物特征的蜂群,一旦接受命令,必与敌人不死不休。
“退下。”
大提琴般优雅男声从几步外地面传来。
智能守卫系统提醒:“阁下,检测到此人对您的危害性超过99%,您确定不需要我们的保护?”
“确定。”
男人毫无感情的低沉声音,比没有生命的智能AI系统,更像机器。
却意外地好听。
蓝穹月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觉得傅政的声音好听。
……估计是救命之恩加成吧。
傅政对上女生视线,他在那双冷漠眼眸里面看到了微末感激——
——一种危险的情绪。
冷漠地,倔强地,讨厌地。这才是原本的、正确的她。
而现在。
娇小女生站在黑压压无人机群中,像夜空中一弯即将被天狗啃噬殆尽的残月。
同情地,不安地,心疼地,注视着救了她的恶劣男人。
不应该这样。
次席骑士长想。
“出去。”
傅政优雅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阁下?”
蓝穹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很想立马就走。
但,傅政从几层楼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而且还是抱了一个人摔下来的。
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完全不是正常人的反应,倒像受了很重内伤的人,一开始察觉不到痛。
她突然很怕傅政真的死了。
想一个人死,和真看到一个人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阁下您别动,我去叫医生。”
女生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嗓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心。
可对面高大冷峻男人并不领情,高傲优雅地命令女生:
“去上课。下课后,来把你的事做完。”
“还是你不想上课?”
“草包算法天才。”
话多,又恶劣……真是祸害遗千年!
肯定不会死了!
蓝穹月双手握拳,压着怒气,快步离开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