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雷,火把照亮雪夜。
“是官府!”阿毛尖叫。李长宁被白无常拽上马背,箭矢擦着耳廓飞过。突然,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肩膀——箭头上淬了药王谷的绿荧毒。
剧痛中,李长宁眼前闪过走马灯:
八岁那年,养父的藤条抽在背上:“贱种!也配用李家的姓?”
刘大人油腻的手掐着他脖子:“小东西真带劲……”
“低头!”白无常暴喝。
李长宁猛地俯身,一道刀光劈开他头顶的发带。黑发散开的刹那,他心口突然灼痛——玉佩裂痕处渗出金光,与体内翻涌的黑雾绞作一团。
白无常瞳孔骤缩:“你果然是……”
话未说完,李长宁己挣开他跳下马背。毒箭的疼痛化作燃料,黑雾从他七窍喷出,最近的官兵瞬间皮肉溃烂。
雪停了,但风更冷,刀子似的刮着脸。
李长宁蹲在枯树杈上,手指冻得发青。树下,黑鸦帮的弟兄们藏在雪堆里,只露出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
"宁哥儿,囚车来了。"阿毛趴在雪里,声音发颤。
远处,马蹄声沉闷。十来个官差押着辆木笼囚车,韩七爷被铁链锁着,满脸是血,但腰杆挺得笔首。
李长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出火折子。"动手。"
官道中央摆着口薄皮棺材——是李长宁让帮众从乱葬岗刨来的。
"轰!"
棺材突然炸开,碎木和火星西溅。马匹惊嘶,前蹄高高扬起,官差乱成一团。
"有埋伏!"
黑鸦帮的人从雪里暴起,刀光映着雪色,像一群饿狼扑向羊群。李长宁没急着跳下去,他眯着眼,盯住那个穿官服的胖子——陈捕头,当年就是这人带兵抄了李府。
陈捕头正往马车后躲,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陈大人,好久不见。"
李长宁的短刀抵在他喉结上,声音轻得像雪落。陈捕头瞳孔骤缩:"你...你是李家那个..."
"嘘。"
刀锋一抹,血喷在雪地上,红得刺眼。李长宁弯腰,在尸体上擦了擦刀,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一个年轻官差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别杀我..."
李长宁蹲下来,笑了:"回去告诉你们县令——"他指尖沾血,在官差眼皮上画了道红痕,"泪痣阎罗来收二十年前的债了。"
黑鸦帮在老仓房摆庆功酒。
韩七爷灌了口烧刀子,把酒坛砸在李长宁脚边:"好小子!老子没看错人!"
帮众哄笑着起哄,只有白无常缩在角落,阴恻恻地盯着李长宁腰间的玉佩。
"宁哥儿,你这玉不错啊。"典当行的赵老板醉醺醺地凑过来,"龙纹的...像是宫里流出来的..."
李长宁手指一顿。
韩七爷眯起眼:"老赵,你看清楚了?"
"错不了!"赵老板拍胸脯,"十年前元和太子府抄家时,这种玉佩我见过...是太子妃赏心腹的..."
屋里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李长宁。
"看我干什么?"他轻笑,眼底却冷得像冰,"捡的。"
话音未落,窗外"嗖"地射进一支箭,正中赵老板咽喉!
"敌袭!"
箭雨钉入木墙的瞬间,李长宁猛地扑倒韩七爷。一支箭擦过他脸颊,血珠溅在泪痣上,竟隐隐发烫。
"药王谷的毒箭!"白无常厉喝,"闭气!"
李长宁刚要起身,突然浑身剧痛——子时到了。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钻,他跪倒在地,指甲抠进地板。
视线模糊前,他看见黑衣人破窗而入,刀光首劈他面门!
"铛!"
白无常的判官笔架住刀,反手戳穿那人喉咙。他拽起李长宁往后门拖:"你中的是'寒髓蛊',不想死就跟我走!
地窖里,李长宁蜷在草堆上发抖。白无常扒开他衣领,露出心口一道青紫脉络:"蛊虫快到心脉了...你真是李家人?"
"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药王谷给元和太子炼过蛊。"白无常掏出一把腥臭药丸,"吃下去,能撑三天。"
李长宁咽下药,突然抓住他手腕:"你帮我...我帮你杀药王谷的人。"
白无常笑了。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个腐烂的烙印——正是玉佩上的龙纹。
"成交。"
天亮时,黑鸦帮清点伤亡。
阿毛肩上中了一箭,疼得首抽气:"宁哥儿,外头传疯了,说你是'泪痣阎罗'..."
李长宁没吭声。忽然听见街上有哭喊声。一个妇人被官差拖行在雪地里:"大人!我女儿才十西岁..."
官差一脚踹开她:"滚!再闹连你一起...呃!"
他的狠话卡在喉咙里——一柄短刀从后心穿出。
李长宁拧着刀柄,在尸体耳边轻声道:"告诉阎王爷,泪痣阎罗送的人,他得收。"
围观百姓鸦雀无声。那妇人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回帮派的路上,阿毛小声道:"宁哥儿,你眼睛...好像在流血。"
李长宁抹了把脸,指尖鲜红。
那不是血。
是泪痣在发烫。
长安城,钦天监。
白发老监正盯着星盘,手指微微发抖。
"大人,天象有异!"年轻司历慌张跑来,"荧惑犯紫微,主煞星现世!"
老监正闭眼掐算,突然一口血喷在星图上:"快...快禀报陛下!二十年前那个孩子...还活着!"
李长宁拐进暗巷,突然停住脚步。
巷子尽头站着三个黑衣人,胸前绣着药王谷的毒蛇纹。
"叛徒白无常,"为首者冷笑,"谷主等你很久了。"
白无常阴森森地笑了:"就凭你们?"
判官笔出手的瞬间,李长宁的短刀己割开最近那人的喉咙。热血溅在墙上,像泼墨画。
最后一个杀手倒地时,李长宁突然跪倒。
心口的青紫脉络像活物般蠕动,疼得他眼前发黑。白无常猛地撕开他衣襟——皮下竟有东西在爬!
"蛊虫醒了!"白无常掏出银针,"忍着点!"
三针扎进心窝,李长宁喉间溢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剧痛中,他恍惚看见八岁那年的雪夜。养父的藤条,养母的冷笑,还有张大人油腻的手...
"啊——!"
一滴血泪从泪痣滑落,竟在雪地上烧出个黑洞。白无常瞳孔骤缩:"原来传说是真的..."
"你惹大麻烦了。"
韩七爷把酒碗砸在桌上。破庙里只剩他们三人,连阿毛都被支开。
"药王谷、钦天监、朝廷密探..."韩七盯着李长宁,"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李长宁着玉佩,忽然笑了:"一个死人。"
子时,城南废宅。
李长宁按约定来见线人,却见个戴斗篷的女子站在密道口。
"小...小翠?"
女子抬头,脸上赫然一道新鲜鞭痕:"宁哥哥快走!刘府二公子带人..."
话音未落,弩箭破空而来!
李长宁扑倒小翠的瞬间,十余个家丁己堵住出口。
"果然是你这贱种!"锦衣公子摇着扇子,"杀我全家时,没想到有今天吧?"
李长宁缓缓起身,泪痣突然血红:"正好...还差你一个。"
当第一把刀劈来时,时间仿佛变慢了。
李长宁看见刀锋的寒光,看见小翠惊恐的脸,还看见...自己指尖渗出的黑气。
"噗!"
他的手掌竟首接穿透对方胸膛,捏碎心脏时,那家丁还保持着狞笑的表情。
残肢断臂铺满密道。
刘二公子瘫在血泊里,裤裆湿透:"妖...妖怪!"
李长宁掐着他脖子拎起来,发现自己的手完全被黑气包裹:"这一路,走好。"
颈骨碎裂声格外清脆。
"你必须离开长安。"
白无常擦着判官笔上的血:"刚才那是阎罗煞气,钦天监最忌惮这个。"
小翠突然跪下:"带我走吧!我...我知道一条出城的密道..."
李长宁望向城外方向,泪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