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棺潭水面翻涌血泡，九盏白骨灯笼浮出水面。罗三姑的乌篷船破雾而来，船头悬挂的婴儿颅骨铃铛发出刺耳鸣响。新生秦九黎的脐带突然绷首，末端连接的竟是一具浮尸！
"好鼎胎，好鼎胎..."罗三姑的蒙眼血布渗出黑浆，枯爪抚过婴儿躯体，"可惜少了味药引。"
她敲击人皮鼓面，船底爬出九只血婴。这些浑身长满青鳞的怪物，脐带末端拴着青铜秤砣，秤砣上刻着秦氏族谱。第一只血婴咬住婴儿脚踝时，潭底浮起十八具孕妇尸骸，她们的腹部被银线缝成莲花状。
"看看你娘造的孽！"罗三姑扯下血布，眼窝里钻出银翅尸蛾，"当年她偷走九黎圣胎..."
蛾粉笼罩中，婴儿皮肤龟裂脱落，露出下方青铜色的骨骼。秦九黎的啼哭突然变成老者狂笑，掌心浮现《痋王经》残篇。十八具孕妇尸突然炸裂，飞出的胎盘组成痋术大阵，将乌篷船困在血涡中心！
墓道壁画上的仕女突然转头，手中团扇变成剥皮刀。秦九黎的魂魄被吸入画中世界，这里的天是地，水往高处流。画魂师握着脊椎画笔，蘸取颜料桶里沸腾的脑浆。
"第七百二十西个祭品。"画魂师脖颈扭转发出脆响，"用九黎血脉画出的《百鬼夜行图》，定能唤醒..."
秦九黎的魂魄开始褪色，现实中的躯体浮现墨色纹样。当画笔触及他眉心时，墓室所有壁画人物突然伸手。新娘的嫁衣下摆掀起，露出由九十九张人皮缝制的裙面，每张人皮都印着秦九黎不同年龄的容貌。
"夫君..."盖头下传出杜鹃娘子的声音，"来换妾身出去可好？"
画中世界突然崩塌，秦九黎的残魂被扯入颜料桶。在沸腾的脑浆里，他看见画魂师的真容——竟是青年时期的师父，正在用痋王血绘制《归墟降神图》！
义庄地窖的棺材盖同时炸裂，七十二面青铜阴锣悬空自鸣。秦九黎的赶尸鞭突然活过来，鞭梢银铃发出招魂调。独眼赶尸匠的怨魂从锣面裂纹爬出，腐烂的手掌掐住他脖颈。
"还我命来..."怨魂的独眼流出血泪，"那年中秋，你在辰砂里掺了痋蛊..."
记忆碎片闪现：七岁的秦九黎将血红粉末交给师父，当夜赶尸队伍尸变。九位师叔伯被啃成白骨，他们的怨魂此刻正从阴锣里爬出！
尸傀轰然成型，胸腔内嵌着初代赶尸匠的干尸。它手中的哭丧棒竟是秦九黎的脊椎所化，挥动时带起腥风血雨。当棒尖刺入秦九黎后颈时，杜鹃娘子的残魂突然从鞭梢银铃钻出，化作金蚕蛊网困住尸傀。
"快毁阴锣！"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锣心藏着你的..."
尸傀突然自爆，七十二面阴锣碎片化作利刃。秦九黎的右眼被刺瞎，流出的血竟是银白色蛊虫！
瘴气林的树木年轮正逆时针旋转。秦九黎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当他触及茧婆的银丝茧时，万千银丝刺入七窍。茧内传出婴儿啼哭与老者咳嗽的混响："选一个末日吧..."
银丝连接的记忆洪流中，七十二寨正经历十二种毁灭：瘟疫横行的寨民浑身长满肉瘤；虫灾肆虐的村庄爬满青铜甲虫；尸变之夜的行尸在月光下集体拜月...
"时间茧要破了！"茧婆的尖叫让银丝暴走。秦九黎的青铜左臂斩开茧壳，掉出的竟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五岁孩童在啃食胎盘，三十壮年被痋虫噬脑，八十老朽正在活埋新生婴儿！
瘴气林开始时空崩塌，秦九黎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坠落裂缝。在失重中，他看见杜鹃娘子正在每个时空重复献祭：明朝的她被钉在痋王鼎上，民国的她沉入龙眼穴，未来的她化作往生蝶...
七十二寨的天空裂开巨大的瞳孔，睫毛是垂落的青铜锁链。秦九黎的新生躯体开始结晶化，每个棱面都映出前世的罪孽：剜龙目、炼尸傀、弑血亲...
杜鹃娘子的残魂从地脉升起，掌心托着秦九黎被挖出的左眼："往生瞳见众生苦，你舍得吗？"
当手指刺入眼眶时，所有时空的青铜鼎同时共鸣。归墟之瞳流出血泪，泪滴坠地处钻出纯白杜鹃。秦九黎的右眼突然化作金蝉蛊飞出，携着最后一丝痋王血冲入瞳孔。
天地间响起瓷器碎裂声，七十二寨的废墟上炊烟袅袅。沉棺潭底的玉佩化为齑粉，潭水倒映着没有痋术的世界：蛊庙成了学堂，傩戏台开满白杜鹃，新生母亲抱着婴孩哼唱山野小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