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晃了晃。
南枝踩着自己被拉长的裙摆。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的指尖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意，将丝绒盒塞进她掌心时却烫得惊人。
铂金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内侧的刻痕细如游丝，却让她瞳孔微微震颤。
那串由微分符号与曲线方程编织的代码，正是她在量子物理研讨会上被院士点赞的修正模型。
“生日太远了。” 他的喉结擦过她发顶。
尾音裹着雪松香水的清冽，“怕你被别的公司拐跑。”
戒指滑入无名指的瞬间，他指腹碾过她手腕跳动的脉搏，像在调试精密仪器。
“现在起，这个环就是我的边界条件。”
她抬头撞进他眼底的银河，忽然想起上周熬夜推导时。
他披着她的羊毛毯窝在沙发里，指尖在草稿纸背面画了满页乱线。
原来所有未说出口的积分，都收敛成了这枚套牢晨昏线的圆环。
“所以我是你的无解题题？” 她晃了晃手，光斑在他侧脸碎成星子。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仿佛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一般。
当他的嘴唇触碰到她扬起的嘴角时，时间似乎都凝固了。
这个吻轻柔而短暂，却又像是在验证某个期待己久的极限。
他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轻声说道：“不，是我穷极一生都要迭代的最优解。”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这句话己经在他心中默念了无数遍。
风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柔起来。
轻轻掀起他的大衣下摆，将他们两个交叠的影子吹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这个形状象征着永恒和无尽，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远处的宿舍楼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这片寂静的校园。
南枝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
那是他送给她的，代表着他们之间的承诺和约定。
回到宿舍后，南枝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中。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思绪渐渐飘远。
突然，手机的震动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拿起手机，看到是沈砚之发来的消息，附带了一张截图。
截图的内容是某学术论坛上的一个匿名提问：“如何看待量子物理研讨会 C203 议题的修正模型？”
南枝点开截图，看到了高赞回答。
回答的内容让她不禁心头一震：“建议参考沈砚之教授团队最新论文，听说他的灵感来自生命中最珍贵的变量。”
南枝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刚才的那个吻，以及他说的那句话：“不，是我穷极一生都要迭代的最优解。”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最珍贵的变量”，就是她自己。
吴佳妮看到她沉思的样子：“南枝，你己经套牢沈教授了，柠檬什么时候结婚，听说沈家是豪门望族，你嫁进去，可以吃香喝辣的呐。”
南枝捏着咖啡杯的指尖骤然发白，杯沿与骨瓷碟碰撞出细碎的脆响。
“别胡说。” 她垂眸搅动咖啡，深褐液体泛起涟漪。
“沈教授不过是指导我论文，你当学术圈和娱乐圈一样乱？”
话音未落，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沈砚之的名字时。
吴佳妮突然伸手抢过手机，兴奋的尖叫刺破咖啡馆的宁静。
“还说没关系？沈教授约你今晚去云顶餐厅！那可是求婚圣地！”
南枝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夺过手机的瞬间，瞥见短信末尾那句 “我母亲也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云顶餐厅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最璀璨的夜景。
而沈母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想起博物馆里被射灯照亮的展品。
“南枝，你可要抓住机会。” 吴佳妮把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鲜红果酱像凝固的血。
“我听说沈家老太太最看重儿媳妇的出身，你父母开小超市的事……”
“我去趟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进卫生间，对着镜面里苍白的脸深呼吸。
手机在此时又震动，这次是沈砚之的微信：【别紧张，我会处理好。】
冷水泼在脸上的瞬间，南枝听见隔间传来窸窸窣的补妆声。
镜中倒影渐渐清晰，她摸出包里的遮瑕膏，却在涂抹眼下青影时顿住 。
为什么要遮掩？
这是熬了三个通宵改论文落下的疲惫，是她真实的生活。
推开包厢门时，水晶吊灯的光刺得她眯起眼。
沈砚之起身要为她拉椅子，被沈母含笑拦住：“南枝坐我这边。”
骨瓷汤碗里漂浮的金箔晃得人眼晕，南枝盯着碗沿缺口，想起自家超市货架上摔裂的廉价碗碟。
“听说你在写明代女性意识觉醒？” 沈母用银勺搅动燕窝。
“可惜沈家藏书楼里关于这方面的孤本，都是线装古籍，怕是难为你。”
话尾的尾音拖得极长，像绸缎下藏着的细针。
南枝放下汤勺，指尖还残留着咖啡杯的凉意：“确实棘手，不过市图书馆的缩微胶片资源很丰富，我每天闭馆才走。”
她余光瞥见沈砚之握紧的酒杯，冰块在威士忌里叮当作响。
沈母突然轻笑：“砚之小时候学琴，总说手指疼。我说疼就对了，要想弹出《广陵散》，这点代价算什么？”
她将切好的牛排推到南枝面前，刀叉碰撞声格外刺耳，“就像南枝你写论文，要是为了省时间走捷径……”
“妈。” 沈砚之的声音带着警告。
南枝却接过刀叉，牛肉的血色渗进纹路：“沈夫人说得对，就像沈家选儿媳，也得考量付出与回报。”
她抬眼首视那双审视的眼睛，“不过学术研究和婚姻都一样，掺不得半点假。”
沈母的睫毛颤了颤，未及开口。
服务生突然捧着蛋糕推门而入，烛光映得南枝腕间的红绳格外显眼 。
那是母亲在庙里求的平安符，线头都磨得起了毛球。
“生日快乐，妈妈。”
沈砚之的声音混着蛋糕香气，“我知道你不爱甜腻，特意让后厨减了糖。”
南枝望着蛋糕上的蓝莓，想起吴佳妮说的 “凝固的血”。
此刻那些浆果倒像被揉碎的星光，她忽然觉得荒谬。
原来豪门晚宴和超市促销活动没什么不同，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吴佳妮发来的消息：“成了吗？”
南枝：“没有，黄了！”
南枝站起身来：“阿姨，谢谢你的款待，你放心，我跟沈教授门不当户不对，我知道了。”
沈母的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南枝攥着包带的手指泛白。
旋转门映出沈砚之追来的身影。
他伸手想拉住她，却在触到她袖口时僵在半空。
“南枝，等等。” 他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沙哑，“我送你。”
“不必了。” 南枝转身，瞥见宴会厅透出的暖光里。
沈母倚在廊柱旁，端着红酒杯慢条斯理地抿酒，眼神像在观赏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她突然笑了，“沈教授，你该回去陪客人。毕竟，今天的寿星，是您母亲吧？”
沈砚之瞳孔骤缩。
南枝踩着细高跟的脚步声清脆地回响在大堂，混着自动门开合的气流声。
手机又震了震，吴佳妮发来一串语音：“什么黄了？你是不是傻！他妈的沈氏集团刚注资我们学校实验室，你现在甩手不干？”
冷风灌进领口时，南枝才发现自己竟浑身冷汗。
她蹲在路边，红绳硌得手腕生疼，想起沈砚之第一次来学校讲座，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
和她腕间这根，是庙里同一批开过光的。
那时他说，是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次去庙里求的。
“原来连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南枝扯断红绳，碎片被风卷着掠过一辆黑色宾利的车轮。
车窗降下，露出沈砚之苍白的脸。
“上车。” 他伸手探向副驾。
“我解释。”
南枝却后退半步，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混着商场大屏的广告声：“真爱永恒，沈氏珠宝七夕特别款...”
她忽然想起沈母切牛排时说的 “代价”，喉咙发紧。
“沈教授，” 她弯腰捡起手机，指尖擦过冰凉的金属边框。
“您母亲说得对，学术和婚姻都要讲代价。但很可惜，我既付不起您的价码，也买不起沈氏的‘永恒’。”
宾利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猩红，像未干的伤口。
南枝将断成两截的红绳塞进垃圾桶，转身走向地铁口。
包里的论文初稿被冷汗洇湿了边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