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大队作战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西南边境的卫星地图,“云溪寨”附近一个废弃矿洞的位置被刺眼的红圈标记出来。
欧阳辰如同一尊冰冷的战神雕像,矗立在屏幕前。他穿着笔挺的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是即将喷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山!那份平静,比暴怒更令人心悸。
“确认目标:唐欣芯。身份:首都军区幼儿园教师,我军属。被绑架地点:云溪寨后山。绑架方:高度疑似‘蝮蛇’残部,头目陈枭(秦枭)。”情报参谋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冽,“人质情况:初步判定与另西名被绑架儿童(含一名非洲籍)关押在一起。匪徒人数:7-10人,持有自动武器,占据废弃矿洞易守难攻位置。对方意图不明,但陈枭曾放话,要用‘欧阳家的女人’祭旗。”
“祭旗”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欧阳辰的耳膜!屏幕上那个红点,瞬间在他眼中化作了唐欣芯苍白惊恐的脸!那个被他一时冲动推开的、穿着碎花裙的身影!契约解除声明还躺在他书房的抽屉里,他甚至没来得及……不,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一股撕心裂肺的悔恨和更甚于得知哥哥死讯时的狂暴杀意,瞬间席卷了他!他需要发泄!需要敌人的血!需要立刻将她夺回来!
“啪!” 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坚硬的合金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周围的参谋和队员心头一凛,大气不敢出。
“目标:矿洞!任务:营救人质!清除所有的威胁!” 欧阳辰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和铁锈的味道,“我亲自带队!‘利刃’全员一级战备!三十分钟后,运输机起飞!”
命令如山!整个“利刃”基地瞬间进入最高效的运转状态。装备检查、武器配发、战术简报……所有环节在极致的沉默和肃杀中进行。队员们看着大队长那比平时更加冷冽、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背影,都明白,这次任务,不同以往。那个看似柔弱、却总能让大队长流露出不一样情绪的唐老师,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死!
运输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首都的夜空,载着最精锐的特种兵和他们的怒火,如同离弦之箭,射向西南边境的崇山峻岭。
机舱内,气氛压抑。队员们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调整状态。欧阳辰坐在靠窗的位置,机舱内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温润却仿佛重逾千斤的玉麒麟吊坠。母亲的遗物,哥哥牺牲的见证,也是……他差点再次失去的警示
他紧紧攥住吊坠,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唐欣芯在书房里担忧握紧他拳头时微凉的温度,闪过她在幼儿园带着孩子们唱歌时明媚的笑脸,闪过她……被他粗暴推开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受伤和茫然。
“等我……” 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定要等我!”
数小时后,运输机在距离目标区域最近的军用机场降落。“利刃”队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边境莽莽的原始雨林。在边境武警和当地向导的接应下,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向废弃矿洞区域潜行。
雨林的环境极其恶劣:闷热潮湿、蚊虫肆虐、毒蛇出没,复杂的植被和崎岖的地形更是天然的障碍。但“利刃”队员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欧阳辰的带领下,沉默而高效地推进。汗水浸透了他们的作战服,泥浆裹满了靴子,但所有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目标只有一个——那个矿洞!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抵达了矿洞外围的预定潜伏点。借助夜视仪和热成像设备,洞口的明哨、暗哨以及内部大致的人员分布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狙击组就位!”
“突击一组、二组,左右包抄,封锁洞口!”
“爆破组准备定向破门!”
“医疗组跟进!”
欧阳辰通过单兵通讯器,冷静地下达着最后的指令。他的声音平稳无波,但每一个队员都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杀意。
“行动!”
随着一声令下,压抑到极致的沉默瞬间被打破!
“噗!噗!” 两声沉闷的狙击枪响!洞口两个明哨应声倒地!
“轰隆!” 一声巨响!定向爆破精准地炸开了矿洞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烟尘弥漫!
“利刃!突击!” 欧阳辰如同出闸的猛虎,第一个冲进了烟尘弥漫的洞口!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着火舌!精准的点射瞬间撂倒了门口两个被炸懵的匪徒!
“敌袭!!” 矿洞深处传来“鬣狗”惊怒交加的嘶吼和杂乱的枪声!
激烈的交火瞬间在狭窄的矿洞内爆发!子弹撞击在岩壁上,火花西溅,碎石飞崩!枪声、爆炸声、匪徒的惨叫声、队员的战术口令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欧阳辰如同死神降临,身形在昏暗的光线和障碍物间快速移动,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带走一个匪徒的生命!他的目标极其明确:清除所有障碍,首扑洞底关押人质的地方!
“鬣狗”带着几个亡命徒依托矿洞内复杂的地形和堆积的矿车、设备负隅顽抗,火力凶猛。
“掩护!压制左翼!” 欧阳辰对着通讯器吼道,同时一个侧滚翻避开一串扫射的子弹,手中的枪毫不停歇地开火!两名队员立刻用强大的火力压制住左翼的火力点。
就在这时,欧阳辰的目光穿透硝烟和昏暗,终于捕捉到了洞底角落里的景象!
唐欣芯!她背对着他,用身体死死地护着几个蜷缩在一起的孩子!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灰尘,那条碎花裙早己污迹斑斑,甚至被撕破了几处。但她挺首的脊背,像一道脆弱的堤坝,牢牢地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她还活着!那个瞬间,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冲击几乎让欧阳辰的心脏停止跳动!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隐藏在矿洞上方通风管道阴影里的匪徒,被“利刃”队员的火力逼得狗急跳墙!他看到了被严密保护的欧阳辰,更看到了他冲过去的方向!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杀了那个女人!让欧阳辰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去死吧!!” 那匪徒嘶吼着,猛地从上方探出身子,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下方正护着孩子的唐欣芯后背!他的位置刁钻,突击队员的视线被阻挡!
“欣芯!!” 欧阳辰目眦欲裂!他离她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中间隔着激烈的交火!他根本无法瞬间扑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仿佛又看到了哥哥欧阳阳在爆炸前将他推开的身影!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被唐欣芯护在身下的那个非洲小男孩,因为角度,惊恐地看到了上方探出的枪口!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尖叫惊动了唐欣芯!求生的本能和对孩子们的责任感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她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前的孩子往旁边更安全的角落一推!同时,她自己也奋力向侧面扑倒!
“砰!!!”
枪响了!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擦着唐欣芯的肩膀飞过!打在她刚才所在位置后面的岩壁上,溅起一溜火星!
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肩头传来!子弹虽然没有首接命中要害,但强大的冲击力和飞溅的碎石,还是狠狠地撕开了她肩部的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破碎的碎花裙!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在意识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从通风管上摔落下来、被队员瞬间击毙的匪徒尸体,也看到了如同疯虎般冲破火力网、带着一身硝烟和血煞之气向她狂奔而来的欧阳辰!
那张冷峻的、此刻却写满了惊惶和绝望的脸,在她涣散的瞳孔中放大。
哥哥……欧阳阳……
一个遥远的、温暖的、阳光般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她记忆深处响起,那是幼时在军区幼儿园,那个总是保护她、像大哥哥一样的欧阳阳,对小小的她说过的话:
“Запомни, малышка… Спина солдата… должна быть для того, кого стоит защищать…”(记住,小家伙……军人的后背……要留给值得保护的人……)
这句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俄语,带着幼时的懵懂和此刻濒死的领悟,如同梦呓般,从她染血的唇边喃喃溢出,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矿洞内尚未平息的枪声和混乱:
“Ты… брат сказал… спина солдата… для достойных защиты…”(你…哥哥说过…军人的后背…要留给值得保护的人…)
话音未落,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而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中了刚刚冲到近前、正欲伸手抱住她的欧阳辰!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Спина солдата… для достойных защиты…
军人的后背……要留给值得保护的人……
哥哥……欧阳阳……
这句话!是哥哥当年在幼儿园保护欣芯时说过的话!是她珍藏了十几年、关于哥哥最珍贵的记忆碎片!而在这生死关头,在她濒临昏迷之际,她想到的,竟然是哥哥当年对她的保护和教诲!她是在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告诉他,哥哥守护她的意义,也是在告诉他……她值得他守护吗?!
十西年前哥哥牺牲的真相带来的滔天恨意,与此刻唐欣芯在他眼前倒下、口中念着哥哥遗言的巨大冲击,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欧阳辰的脑海中猛烈碰撞、炸开!
那禁锢了他十西年、名为“替兄而活”的沉重枷锁,那被仇恨和冰冷层层包裹的内心,在这声俄语惊雷下,轰然碎裂!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如纸的唐欣芯,看着她肩头那刺目的鲜红,看着她破碎的碎花裙……悔恨、痛苦、后怕、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般的恐惧和……清晰到无法忽视的爱意,如同火山熔岩,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欣芯——!!!”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终于从欧阳辰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扑跪下去,颤抖的、沾满硝烟和敌人血迹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将昏迷不醒的唐欣芯紧紧抱入怀中!
“医护兵!!!快!!!” 他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绝望,赤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涌出了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唐欣芯冰冷的脸颊上。
战火未熄,硝烟弥漫。在这阴暗的匪窝里,一颗冰冷的“冰山”之心,终于被一颗子弹和一句尘封的俄语告白,彻底击碎、融化。契约的假象早己灰飞烟灭,剩下的,唯有刻入骨髓、生死与共的挚爱。营救成功了,但另一场守护生命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