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傅少娜赤着脚站在桌边,手还搭在那个布包上。她盯着那张泛黄的纸皮,心跳莫名加快。
娘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这东西……你认识?”
“嗯。”她点点头,没多解释,“明天再说。”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印章的图案——是父亲以前做药材生意时用过的旧章。可那时候,父亲己经破产多年,怎么会有人突然送来这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村里人就陆续上门了。
先是隔壁王婶,手里拎着个粗布包袱,红着眼眶说:“我家老头子前些年攒下的棺材本,你们先拿去用吧。”
紧接着是村东头的李叔,他把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块银元:“我孙子考上县里的学堂了,这笔钱原本是要给他准备的,现在先借给你。”
傅少娜看着桌上越来越多的钱物,眼圈有些发红。
“大家真的不用这样……”她声音有点哽咽。
“说什么傻话!”王婶一把搂住她,“咱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爹当年帮过多少人?现在轮到我们帮你们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年轻人扛着工具走了进来。
“听说加工厂缺工人?”领头的是同村的小虎,笑得一脸灿烂,“我们会干活,不图工钱,只求能学点手艺!”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仿佛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参加聚会的。
傅少娜站在人群中央,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接下来几天,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
有人帮忙搬砖,有人主动跑腿联系供货商,还有几位老人在家熬辣椒酱、晒萝卜干,说是给厂里打样。
连一向懒散的二狗子都主动请缨,骑着破自行车天天往镇上跑,打听市场行情。
傅少娜坐在工地办公室里,翻看账本,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差不多了。”她合上账本,对正在扫地的娘说,“明天就能动工。”
“真的?”娘惊喜地停下动作,“这么快?”
“嗯。”她点头,“只要设备按时到位,一个月内就能出第一批货。”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小姐,王老板来了!”小虎在外面喊。
傅少娜赶紧起身迎出去。
只见王叔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灰布衫,手里拎着个大皮箱,笑呵呵地走来。
“丫头,听说你要开工厂,我特地带了些朋友来看看。”
她一愣:“朋友?”
王叔朝后一挥手,三个穿绸衫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这位是城南干货行的赵掌柜,这位是做包装盒的刘老板,还有这位……”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是县里商会的人。”
傅少娜眼睛一亮。
这些人,她之前只是打过照面,谈不上深交。没想到王叔一句话,他们居然亲自来了。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便进了屋。
“我们听说你这边要做辣椒制品和腌菜加工,”赵掌柜开门见山,“如果质量稳定,我们可以签长期采购合同。”
“我这边可以提供定制包装。”刘老板笑着递上名片,“保证让你们的产品看起来更上档次。”
最后那位商会代表也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注册正规公司,我们可以协助申请扶持资金。”
傅少娜听着这些话,心跳加速。
她一首担心的问题,居然一个个都被解决了。
会议结束己是傍晚,送走客人后,她独自站在工地门口,望着即将完工的厂房轮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时,娘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喝点汤,暖暖身子。”她把碗递过来,“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傅少娜接过汤碗,轻轻吹了口气,“反而觉得特别踏实。”
娘笑了笑,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对了,昨晚那个布包……你还打算拆吗?”
傅少娜眼神一闪,低头抿了一口汤。
“等厂子正式投产那天再看。”她说。
娘点点头,没再多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加工厂终于迎来了开工的日子。
清晨,鞭炮声震耳欲聋,村民们早早围在门口,等着看第一炉辣椒酱出炉。
傅少娜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前,仔细检查每一道工序。
“温度控制好,别糊锅。”
“原料比例要精准,不能偷懒。”
“成品装罐前必须过筛,确保无杂质。”
她一声令下,整个车间顿时忙碌起来。
中午,第一批产品出炉。
红彤彤的辣椒酱香气扑鼻,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赞叹。
“真香啊!”
“比我家做的好吃多了!”
“这要是卖到城里,肯定抢疯了!”
傅少娜拿起一瓶刚封口的辣椒酱,对着阳光看了看颜色,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发货了。”
消息传开,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镇上的杂货铺、城里的饭馆、甚至一些外地客商都纷纷联系进货。
加工厂一下子火了。
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轻松而温馨。
“想不到咱们家也能做出这么体面的东西。”爹夹了一筷子腌萝卜,“以前总觉得种地才是正经事,现在看来,还是得靠脑子。”
娘笑着添饭:“是啊,还是我们少娜有主意。”
傅少娜低头扒饭,脸上带着笑意。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谁呀?”娘起身要去开门。
“我去。”傅少娜放下筷子,走到门口。
门打开的瞬间,她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约莫西十岁上下,穿着素净,手里提着一个藤编食盒。
“请问……这里是傅家吗?”女人轻声问。
“是的。”傅少娜警惕地看着她,“您找谁?”
女人迟疑了一下,将食盒递过来:“这是……你母亲托我带来的。”
傅少娜眉头一皱:“我母亲?”
女人没说话,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她拿着食盒回到屋里,众人好奇地围上来。
“谁送来的?”爹问。
“说是……我母亲托人带来的。”她低声说。
娘一听,脸色变了:“哪个母亲?”
傅少娜没回答,只是缓缓打开食盒。
一股熟悉的香味飘了出来。
那是小时候的味道。
但最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她伸手去拿,指尖微微颤抖。
信封上写着两个字:
“珍重。”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夜风呼啸,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