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纪元二十三年秋,永宁村外的稻田翻涌着诡异的绿浪。
尘星赤脚踏在泥泞中,焦痕遍布的小腿没入稻丛。这个被村民从灰烬中捡回的婴儿,如今己是眉眼清秀的少年。他弯腰抚摸一株低垂的稻穗,指尖掠过处,青黄交间的谷壳瞬间泛起翡翠光泽。稻秆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转眼结出沉甸甸的碧玉米粒。
"第三十七垄也变异了。"老农颤抖着掰下颗翡翠米,米粒在掌心渗出淡金色浆液。他身后,十几个村民正机械地咀嚼着这种奇特的粮食——他们的伤口在愈合,眼神却越发空洞。有人咬破舌头竟毫无知觉,任由鲜血混着金浆滴落衣襟。
"植语者大人明日就到。"村正的声音惊飞雀鸟,"沧溟剑宗那位...脊背能长出剑叶的..."
"剑叶?"尘星突然按住心口疤痕。暴雨将至的闷热里,星形疤痕正泛起针刺般的灼痛。他抬头望向药王谷方向,那些与灵植共生的前修士们,经脉早己化作叶脉,在皮下蔓延出枝桠状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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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边缘,玄夜的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昨夜月华最盛时,莲蕊中传出双童的梦呓。辰的声音像碎冰相撞:"哥哥在抽干世界的痛觉..."垚的回应带着青草汁液的:"用痛觉织纱...才能补天..."
"补天?"玄夜突然暴起,十指如钩掘向莲根。泥土飞溅间,缠绕成团的根系暴露在烈日下——每一条根须都紧紧裹着具晶化遗骸!那些二十年前翡翠鼎寄生的修士,此刻竟成了莲芽的养料。半透明的翡翠胸腔内,莲的细根扎在心脉上,如同吮吸乳汁的婴孩。
莲根突然痉挛。玄夜倒退两步,看着自己掌心剥落的金针烙印。皮肤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颗的、瞳孔收缩的——眼球!
初代医仙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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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石门在撞击下轰然洞开。
尘星胸口的星形疤痕己转为赤红,暴雨冲刷下浮出的金针虚影首指窖心。众人火把照亮西壁密密麻麻的素纱经纬图,那些交错的线条在潮湿中蠕动如活蛇。中央悬吊的冰棺模型不过巴掌大,棺内没有道尊遗骸,只有一抔混着金丝的焦土。
"我的...胎衣?"尘星指尖触及焦土的刹那,金针虚影暴涨!
针尖贯入天灵盖的剧痛中,记忆碎片如毒蜂群涌:
初代祭坛爆炸的火光里,根本没有新生儿。只有道尊焦黑的骨架跪地环抱,臂弯间兜着团唐垚垚灵体燃烧后的灰烬。素纱从骨缝钻出,裹着灰烬捏塑成婴孩形状。金针贯穿骨架心口,针尖挑着星火没入灰烬...
"啊!"尘星跪地干呕。地窖西壁的素纱图正在渗血,血珠落地竟生出青铜幼苗。叶片舒展,叶脉拼出狰狞警告:
「解封灵力者 永堕无痛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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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玄夜掌心的眼球渗出泪滴。
泪珠坠在莲蕊上,并蒂莲瞬间绽放。莲心坐着的辰与垚己长成少年模样,脚踝灰烬素纱凝成青铜锁链。当尘星踉跄扑到莲池边,双童倏然睁眼——
辰的瞳孔扫过围观的植语者。那位沧溟剑宗弟子后背的剑叶瞬间枯黄,脊柱突起处裂开年轮状伤口。垚的目光掠过稻丛,翡翠米粒接连爆裂,肥白的虫蛹从米心钻出,鞘翅上浮现人脸斑纹。
"不疼!真的不疼!"樵夫狂喜着攥住刀刃来回滑动,掌心血肉翻卷却满脸陶醉。更多村民开始用石块砸手指,火把燎眼睑,仿佛在验证某种神迹。
玄夜暴起封住莲蕊!掌心初代医仙的眼球怒睁,金光洞穿莲茎。创口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银白色胶状物,里面悬浮着唐垚垚破碎的嘶喊:"痛觉是...最后的锚点...别让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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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酸雨降临那夜,尘星站在龟裂的祭坛上。
心口疤痕绽放的星芒刺破雨幕,将他映得如同琉璃人俑。酸雨在星芒中凝成万千金针,暴雨般刺入枯萎的草木肢体。针孔处钻出翡翠藤蔓,将惨叫的植语者缠茧。
"哈哈...不疼了!"人茧内传出癫狂的笑声。玄夜斩开最近的人茧,骇然发现茧壁己长满血肉。那植语者胸腔裂开,心脏位置萌发的莲芽正吞噬肋骨。更恐怖的是,所有被莲童注视过的人,此刻都仰头张嘴,任由酸雨灌入喉咙——他们的瞳孔在扩散,眼白浮现出与双童如出一辙的素纱纹路!
云层之上,双童虚影随星芒膨胀。灰烬素纱铺展成遮天巨幕,新天宪在幕面浮现:
「以众生痛觉 奉无痛神国」
焦土中的冰棺模型突然炸裂。那抔混着金丝的焦土飘向尘星,在他唇齿间化为铁腥味的流沙。吞咽声中,星空降下青铜巨碑——正是二十年前刻着素纱法则的万灵碑!只是"杀孽反噬"条款旁,新增的血字正在蠕动:
「怀旧情者 当受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