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时,祠堂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声炸响。林暮寒掀开浸满尸油的窗纸,见村外荒道上腾起三尺高的磷火。青绿色火焰中,隐约可见残破的旌旗在虚空中招展,旗面用金线绣着前朝"镇北军"的番号。
"咔嚓——"
供桌上的陶俑毫无征兆地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干尸。这具尸体身着林家特有的玄色寿衣,腰间玉佩刻着"崇"字——正是二十年前暴毙的西叔公。林暮寒用桃木钉封住尸身七窍,却发现钉尖刚触到皮肤就冒出黑烟,腐尸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地底传来沉闷的鼓点声。
林暮寒抓起七星剑冲出祠堂,剑穗上的五帝钱突然崩散,铜钱落地竟摆成个"死"字。月光不知何时染上血色,乱葬岗方向飘来浓雾,雾中传出金铁交鸣之声。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雷纹,血腥味激得西周鬼哭骤起。
"生人退避——"
沙哑的嘶吼穿透浓雾,一匹骸骨战马踏破虚空。马背将军的锁子甲上爬满尸蟞,腐烂的面皮下隐约可见森白颅骨。最骇人的是其手中青铜戈,戈刃上串着七颗头颅,每张脸都是历代守墓人的模样。
林暮寒疾退三步,剑锋挑起张黄符掷向雾中。符纸却在半空自燃,灰烬落地竟化作血字:"林氏罪孽,万死难赎"。将军空洞的眼窝突然迸出幽光,腐烂的声带挤出话语:"第七代...祭品..."
阴兵队列中飘出数百盏引魂灯。
灯笼是用人皮绷制,烛芯竟是截截指骨。灯光所及之处,村民们的影子开始扭曲爬行。七十岁的葛老丈正在院中劈柴,他的影子突然立起,双手死死掐住主人脖颈。更恐怖的是那些影子撕开皮肉钻出时,露出的竟是裹着血膜的阴兵形貌。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林暮寒咬破中指在剑身画出敕令,七星剑顿时泛起青光。剑锋斩断最近影子的刹那,雾中传来凄厉哀嚎,被斩的影子竟化作脓血渗入地下。但更多阴兵从血雾中凝形,它们铠甲内衬缝着的林氏族徽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将军的头颅突然凌空飞起。
獠牙间喷出的黑雾带着腐尸恶臭,林暮寒挥剑格挡时,剑刃竟被腐蚀出蛛网裂痕。头颅狂笑着吐出半块血玉璧,玉璧上的饕餮纹突然蠕动起来,化作无数血丝缠上他手腕。就在这时,祠堂方向传来十二声钟鸣,停灵的黑漆棺材同时震颤,棺盖缝隙射出金光。
"原来如此!"
林暮寒割破掌心将血抹在玉璧上,饕餮纹顿时发出惨叫。他趁机冲向祠堂,沿途看见阴兵正在啃食活人魂魄。王寡妇的魂魄被撕成两半,半张脸还在哀嚎,另外半张己化作青烟被吸入引魂灯。
祠堂内景象更令人窒息。
十二口棺材全部竖立,棺盖内壁用金漆写着《度人经》。当林暮寒将玉璧按在供桌凹槽时,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九层青砖砌成的祭坛。每层都摆着七盏人油灯,灯芯竟是浸泡在尸液中的脐带。
"喀嚓——"
将军残躯撞破门扉,腐烂的指骨抓向林暮寒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最中央的棺材轰然炸裂,飞出的桃木钉精准刺入将军眉心。棺中跃出的尸体身着初代守墓人的绛纱袍,手中青铜剑正与七星剑产生共鸣。
两剑相击的刹那,地底传来龙吟般的悲鸣。
林暮寒突然头痛欲裂,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百年前的法坛上,先祖用亲子心头血绘制符咒;二十年前的雨夜,师父将哭喊的婴孩放入青铜鼎;三日前师父失踪前,用朱砂在他后背画下替命符...
"啊!!!"
七星剑爆发刺目血光,将军头颅在惨叫中化为飞灰。阴兵队列如潮水退去,最后消散的引魂灯里,林暮寒看见个被铁链锁住的女子——她腹部高高隆起,手腕系着自己幼时丢失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