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出租屋像口闷着热气的罐子，张瑞盯着门把手转动的弧度，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比王建国拖沓的脚步声更清晰——那声音白天在档案室里就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此刻竟顺着门缝渗进来，裹着股医院消毒水混着霉味的气息。
"小张？"王建国的尾音往上挑，像在哄迷路的孩子，"我真落了东西，你开开门，就一分钟。"
门把手咔嗒一声卡住，张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枕头下的婴儿手环。
布料被手心的汗浸得发软，却仍硬邦邦硌着掌纹——和奶奶信上的字迹一样，带着某种刻进骨头里的坚持。
他突然想起奶奶教他开锁时说的话："越急着进门的人，越要等他露出第二只脚。"
门开的瞬间，寒光先窜了进来。
王建国的右手从背后甩出，刀刃划开空气的嘶鸣比张瑞的惊喘还快半拍。
他本能地侧撞向门框，匕首擦着左胸划过，布料裂开道血口，火辣辣的疼顺着肋骨爬进心脏。
王建国整个人扑进来，后颈的肥肉蹭过张瑞的下巴，带着股隔夜的韭菜包子味。
"你不该碰那些东西！"王建国的吼音像破了洞的风箱，左手死死掐住张瑞手腕，"那些档案、碎纸片、通风管里的破手环——你当自己是侦探吗？"他的膝盖顶在张瑞后腰，把人往墙上压，"你知道那些孩子值多少钱吗？！
他们不是普通人！
不是！"
张瑞的后脑勺撞在发霉的墙皮上，眼前金星乱冒。
他的右手还攥着那只温热的手环，突然想起白天在医院通风管里摸到它时，管壁上有半枚带血的指印——和王建国左手小指缺失的指节严丝合缝。
他憋着气抬起膝盖，狠狠顶向王建国的软肋，听见对方闷哼一声，掐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松。
机会！
张瑞反手扣住王建国的手腕往回掰，学修车时拧螺丝的巧劲全使出来。
王建国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在水泥地上弹了两下，扎进张瑞摊开的资料堆里——刀刃正好戳穿那张奶奶的信笺，"清醒"两个字被豁开道口子，像道新鲜的伤口。
"你不过是条狗。"张瑞喘着粗气，把王建国的脸按在茶几上，散落的照片里，0478号婴儿档案上的红戳被压出个模糊的印子，"连主人名字都不敢提的狗。"
王建国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的脸贴着发霉的茶几布，唾沫星子溅在张瑞手背上："我不是狗！
我只是想活下去！
十年前他们让我处理那些孩子，说只要守着档案，等风声过了就给我移民款......我老婆病了要换肾，儿子要上国际学校，我能怎么办？"他突然剧烈挣扎，额头撞在茶几角上，"你以为就你有奶奶？
我妈临死前还攥着我衣角，说'建国要活'......"
张瑞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见王建国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朵畸形的花——和档案里0478号婴儿的胎记记录一模一样。
"闭嘴。"张瑞扯下晾衣绳，把王建国的手腕反绑在椅背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7号柜第三层，478号档案不能见光......他们说那些孩子的血能养魂，等月圆时......"王建国的声音从录音笔里渗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要是被查出来......不，不会的，我只是个看档案的......"
王建国的脸瞬间煞白，像被人抽干了血。
他盯着张瑞手里的录音笔，喉咙动了动，突然开始狂笑："你以为录了音就能扳倒他们？
你知道'清醒者'当年怎么消失的吗？
你奶奶......"
"叮——"
系统界面的蓝光骤然亮起，映得王建国的脸忽明忽暗。
张瑞摸出刚解锁的黑卡道具，因果回溯镜的镜面还带着系统空间的凉意。
当他把镜子对准王建国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出租屋，而是二十年前的医院旧楼。
墙皮脱落的走廊里，年轻的奶奶穿着蓝布衫，正和一个白大褂医生拉扯。
张瑞能看见奶奶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她怀里裹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透过镜面渗出来，像根细针戳着他耳膜。
"这些孩子是无辜的！"奶奶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清亮，"你们要的是'清醒者'的血脉，可他们只是普通婴儿！"
医生冷笑："普通？
你以为他们父母为什么能怀上？
我们给的'缘分'，自然要收回来。"他身后涌出几个黑风衣男人，手里的电棍闪着幽光，"把孩子交出来，你还能活。"
奶奶突然转身，把襁褓塞进旁边一个女人怀里。
那女人背对着镜面，但张瑞认得她别在胸前的银锁——和自己枕头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带小瑞走。"奶奶的声音突然清晰，像就响在耳边，"记住，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镜面里的奶奶转身时，张瑞看见她后腰别着根梆子——和记忆中走街串巷时敲的那根分毫不差。
黑风衣男人的电棍劈下来的瞬间，奶奶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扇通风管的铁窗，月光正从铁栅栏里漏下来，在她脸上割出一道道银边。
张瑞的眼泪砸在镜面上，荡开一片模糊的波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奶奶总在月圆夜带他看月亮——不是为了教他认星座，是为了让他记住，当月光被遮住时，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才会现形。
"检测到高阶清醒者基因共鸣。"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张瑞的太阳穴突突跳，"开启隐藏功能：记忆锚点共享。"
他摸向胸口，那里有块从小到大的淡青色胎记，形状像朵未开的花。
王建国后颈的胎记突然在他眼前重叠，原来不是畸形的花，是朵被撕去半片花瓣的清醒者族徽。
"他们己经知道了你的存在。"
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瑞猛地抬头，看见黑风衣男人站在楼道里，身后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
男人的脸仍藏在阴影里，但张瑞能看见他手里握着根和奶奶一样的梆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逃，或者战。"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
张瑞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混杂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夜，奶奶梆子敲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他低头看向镜中，奶奶最后的笑容还停在那里，和记忆里每个哄他睡觉的夜晚重叠。
王建国突然发出呜咽，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张瑞握紧手里的因果回溯镜，镜面凉得刺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某种粘稠的、像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他看向黑风衣男人，对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把未出鞘的刀。
"选战。"张瑞听见自己说。
这一次，他要替奶奶，把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全部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