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是被一阵酸涩的眼泪呛醒的。
他蜷在老木床上,后颈的冷汗把枕头洇出深色印记,手指还紧紧抠着床单,指节发白。
刚才的记忆碎片像碎玻璃扎进脑子——穿中山装的男人、奶奶颤抖的手、铜锁的凉意,还有报纸上"清醒者"三个字,此刻正随着太阳穴的跳动一下下刺进神经。
"小瑞?"
张奶奶端着重新温好的药碗站在床边,鬓角的白发被夜风吹得,眼底的血丝比药汁还浓。
她没敢碰儿子的手,只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瓷底与木面相撞的轻响,让张瑞猛地抖了一下。
"奶奶..."张瑞哑着嗓子,声音像砂纸摩擦,"那个疤...左眉骨有疤的男人,是不是和我爸有关?"
张奶奶的手突然攥住门框,指节泛出青白色。
她盯着窗台上那盆养了二十年的绿萝,叶片在风里晃得发颤,像极了二十年前某个雨夜,她抱着小瑞躲在衣柜里时,窗外摇晃的树影。
"小瑞,有些事..."她的声音发飘,"等你病好了再说。"
话没说完,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炸响。
张瑞摸过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是王大彪的号码。
他刚划开,那边的脏话就劈头盖脸砸过来:"张瑞!
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昨天说今天给信儿,现在都几点了?"
张瑞把手机拿远些,余光瞥见奶奶的背瞬间绷首。
他闭了闭眼,按下免提:"彪哥,我昨天查完赵猛的案子到半夜..."
"少他妈找借口!"王大彪的声音混着麻将碰撞声,"你当老子养闲人的?
要么今天把新案子给我查明白,要么..."电话里传来重物砸在桌上的闷响,"你奶奶每天晨练去的那个小菜场,我让人把鱼摊的血水全泼她鞋上,你说老太太要是摔一跤..."
张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奶奶的肩膀在抖,却始终背对着他,只盯着绿萝的叶子。
"我接。"他咬着后槽牙,"什么案子?"
"算你识相。"王大彪的语气松了些,"下午三点,城中村17号楼。
着火了,烧得只剩个壳子。
三天,我要知道火怎么起的。"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张瑞听见奶奶轻轻叹了口气。
他抓过桌上的药碗,药汁己经凉透,苦得他舌尖发麻——可这苦比不过胸口那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紧。
"奶奶,我去洗把脸。"他把碗放回原处,转身时撞翻了镜子。
镜面朝下摔在地上,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像道狰狞的疤。
张瑞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镜背,后颈突然窜起凉意——和昨晚在巷子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镜子裂纹里映出的,分明是张奶奶的脸。
可老太太明明还站在床边,正用抹布擦着药碗沿的水渍。
张瑞手一抖,镜子"当啷"掉回地上。
他抹了把脸,起身时撞得床头柜晃了晃,药碗骨碌碌滚到床边。
"我没事。"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是有点晕。"
张奶奶没说话,弯腰捡起镜子。
裂纹里的倒影扭曲成一团,她盯着看了两秒,突然用力把镜子扣在桌上,布纹面朝上。
"早点去。"她转身往厨房走,"别让人家等急了。"
张瑞望着她佝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兜里的阴阳耳机,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发凉——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
零点整,系统提示音准时在脑海里响起。
张瑞蜷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水渍。
自从激活系统后,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得强撑着不睡,生怕错过抽奖。
蓝白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转盘转得飞快,最后"叮"的一声停在白卡区。
【获得道具:防风打火机】
【说明:可在十级大风、暴雨等极端环境下正常使用,无特殊能力加成】
"防风打火机?"张瑞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系统你是怕我查案时点不着烟?"他捏起那只黑色打火机,机身冰凉,刻着细小的防滑纹路,"行吧,总比上次抽中的鬼屋体验券强。"
他把打火机塞进裤兜,躺回沙发时摸到个硬物——是白天在案发现场捡到的照片,那个左眉骨有疤的男人正从照片里望着他,嘴角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张瑞猛地坐起来,把照片倒扣在茶几上。
他摸出镜子,镜面里的自己脸色发白,眼下乌青,像被抽干了血。
"该醒了..."
电流杂音突然从阴阳耳机里炸开。
张瑞手忙脚乱去摘耳机,却见镜中倒影的嘴角缓缓扬起,和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砰!"
窗户被风撞得猛晃,张瑞惊得差点摔了镜子。
他爬起来关窗,楼下的野猫"喵"地一声窜过,路灯在墙上映出细长的影子,像根绷紧的绳子。
第二天下午,城中村17号楼的焦糊味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
张瑞捏着鼻子往楼里走,脚下的碎砖发出"咔嚓"声。
消防栓的水在地上积成小潭,倒映着烧得只剩框架的楼层,像具焦黑的骨架。
"张哥!"
小刘从废墟里钻出来,手里捏着块黑黢黢的布片,"王大彪的人刚走,说让你赶紧查。"他凑近张瑞,压低声音,"我闻着味儿不对——这火不像是普通电线短路,你闻闻?"
张瑞吸了吸鼻子。
焦木味里确实混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甜丝丝的,像寺庙里烧的高香。
他心里"咯噔"一下——上次赵猛身上的脏东西离开时,也是这股味道。
"阴阳耳机。"他摸出耳机戴上,电流杂音里突然炸开一声哭嚎:"救我...我不想死..."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张瑞踩着烧变形的楼梯往上爬,每一步都晃得人心惊。
二楼的墙烧得只剩半面,他蹲在墙根,看见砖缝里卡着块焦黑的东西——是张护身符,边角烧得卷曲,中间"清醒者·守门人"几个字却奇迹般没被烧掉。
【检测到A级线索残留,是否拼接?】
系统提示让张瑞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咽了口唾沫,默念"是"。
眼前的废墟突然模糊,变成十年前的旧楼。
穿碎花裙的年轻女子撞开木门,身后跟着三个戴口罩的男人。
她怀里抱着个红布包裹,跑得太急,高跟鞋卡在地板缝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把东西交出来!"带头的男人掏出刀,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女子尖叫着爬起来,往楼梯口跑。
可还没到楼梯,男人的刀己经捅进她后背。
她倒在地上,血把红布染得更艳。
男人扯过红布,里面滚出个铜锁——和张瑞记忆里奶奶塞给他的那把一模一样。
"他们来了...他们会来找你的..."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被火焰吞没。
张瑞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跪在废墟里,掌心被碎砖扎出血。
他喘着粗气,摸向裤兜里的打火机——金属外壳烫得惊人,他刚捏紧,"咔嗒"一声,火自己着了。
蓝色的火焰里,映出一只猩红的眼睛。
张瑞手一抖,打火机掉在地上。
火焰"滋啦"一声熄灭,可空气突然冷得刺骨,他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布鞋,正踩着碎砖慢慢靠近。
"谁?"他捡起打火机,按下开关,火焰再次窜起。
这次他看清了——火焰里的眼睛正盯着他,瞳孔缓缓收缩,像某种野兽。
"张瑞!"
小刘的喊声响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股寒意突然消失,火焰也恢复成普通的蓝色。
张瑞抹了把冷汗,把护身符塞进小刘手里:"帮我收着,别让任何人碰。"
小刘盯着他发白的脸,刚要说话,张瑞己经转身往楼里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焦黑的墙上,像道即将被风吹散的灰。
他摸出打火机,再次按下。
这次火焰安静地燃烧着,什么都没有。
可张瑞知道,刚才那只眼睛不是幻觉——就像他知道,这场火,和十年前的女人,和记忆里的中山装男人,和系统总抽中的"反向助力",全都脱不了干系。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废墟里的碎纸哗啦作响。
张瑞抬头望向楼顶,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
他握紧打火机,火焰在风里摇晃,把影子的轮廓照得忽明忽暗——是个男人,左眉骨有道细疤,正低头望着他。
"你回来了..."
沙哑的男声混在风声里,张瑞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他抬起手,火焰里的眼睛再次浮现,和楼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小刘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可张瑞听不清了。
他一步步往楼上走,打火机的火焰在掌心明明灭灭,像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