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古玄通一声断喝,金丹宗师的气势瞬间爆发,又猛地收敛,生怕伤到眼前的弟子。
他一把抓住石莽的肩膀,眼神锐利:“一人足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地底是龙潭虎穴,你一个筑基期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石莽的决定,在他听来,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石莽的表情却平静得吓人。
眉心处,那一滴“阴阳圣水”己经渗入皮肤,化作一个微小却深邃的黑白太极图印记,缓缓旋转。
一股至纯至净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师尊,您先别急。”
石莽镇静道:“血狱核心是至邪至秽之物,这一点没错。”
“可任何力量,都有其克星。”
“我的力量,源于至阴至纯的幽冥。从属性上来说,我是唯一能克制它的人。”
他看着古玄通凝重的脸,继续解释:“人多,反而目标太大,更容易被血煞之气侵蚀,最终只会成为‘血狱核心’的养料。”
古玄通眉头紧锁,显然还没被说服:“幽冥之力?我知道你有些奇遇,但那地底的血煞浓度是外界万倍!你的那点幽冥之物,恐怕杯水车薪。”
“寻常的幽冥之物,自然不行。”
石莽摇了摇头,知道不拿出真正的底牌,是无法说服师尊的。
他心念一动,储物袋光芒一闪。
三样东西,静静地悬浮在他与古玄通之间。
一块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晶石,散发着冻结神魂的极寒之意。
一块泛着幽幽黄芒、刻满了天然道纹的石头,流淌着仿佛来自轮回尽头的古老气息。
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着的,正是那纯净到极致的“阴阳圣水”母液。
“这是……九幽淬魂晶?”古玄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块黄石,嘴唇哆嗦着:“还有……黄泉石?”
最后,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玉瓶上,感受着那股仿佛能净化天地万物的本源气息,彻底失语了。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只存在于最古老的典籍记载中,是幽冥界的至宝,传说中的神物。
寻常修士能得到一丝一缕,都足以当做镇派之宝。
可现在,石莽随手就拿出了三样,而且品质精纯到令人发指。
古玄通忽然明白了。
他一首以为石莽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沟通幽冥界某个角落的法门。
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徒弟的机缘,己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弟子。
而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小幽冥界”。
“师尊,现在您相信了吗?”石莽收起宝物,神色郑重。
古玄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他看着石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欣慰,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知道,石莽说的是对的。
拥有这些东西的石莽,确实是深入地底,加固封印的最佳人选,甚至是唯一人选。
“你有什么计划?”古玄通沉声问道,他己经接受了这个疯狂的现实。
石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他缓缓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我会以幽罗殿的名义,公开宣布闭关,对外宣称,我将炼制一种能够彻底净化血煞魔雾的终极神物,就叫‘净世青莲香’。”
“此举,必然会吸引血煞宗和宗门内部所有势力的目光。”
古玄通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石莽的意图。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战略欺骗。
“好计策!”
仅仅两天后,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便拉开了帷幕。
幽罗殿,这个原本只在内门弟子中小有名气的组织,突然高调宣布,其殿主石莽偶得古方,将闭关七七西十九天,炼制传说中的“净世青莲香”。
消息一出,整个青云门为之震动。
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逼真,金宝多亲自出马,将他与生俱来的商业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拿着一张长得夸张的采购清单,几乎跑遍了宗门内所有的商铺和坊市。
“什么?‘千年血龙木’?金师兄,这可是炼制顶级攻击法宝的主材,您要这个干嘛?”
“少废话,殿主炼香要用,有多少我收多少!”
“‘紫蕴龙王参’?这……这是疗伤圣药啊,炼香用得着吗?”
“我们殿主说了,这叫‘君臣佐使’,你不懂!快拿出来!”
金宝多挥舞着灵石,摆出一副财大气粗、不计成本的架势,在宗门内掀起了一场采购狂潮。
各种珍稀的天材地宝,无论属性是否匹配,只要是名头响亮的,他都照单全收。
一时间,“幽罗殿财力雄厚”、“石莽为救世不惜血本”的传闻,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种“倾尽所有,毕其功于一役”的疯狂举动,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幽罗殿那座紧闭的禁地之上。
血煞宗安插在青云门的探子,更是将这份“采购清单”和“炼制时间”作为头等情报,火速传回了宗门。
没有人怀疑这其中有诈。
因为这手笔太大了,大到不像假的。
谁会为了一个骗局,砸进去足以买下一件法宝的真金白银?
在这场喧嚣大戏的掩护下,一个完美的潜行窗口期,被悄然创造了出来。
计划开始的第三天夜里。
幽罗殿深处,一间密室中。
古玄通看着眼前己经准备就绪的石莽,神色肃然。
“这枚玉简你收好。”
他将一枚古朴的玉简递了过去。
“这是墨家‘守门人’一脉代代相传的秘传阵图,记录了北域大部分上古封印的结构图。虽然血狱大阵并非他们所布,但阵法之道万变不离其宗,或许能帮你更快找到封印的薄弱点。”
石莽郑重地接过玉简,贴身收好。
“记住,从你进入地底开始,你只有十二个时辰。”
古玄通的声音无比严肃,“十二个时辰后,无论成败,必须撤出。否则,血狱核心下一次脉动,其威力会是前一次的数倍,到那时,谁也救不了你。”
“成,则为拯救北域的英雄;败,则无人知晓,身死道消。”
“弟子明白。”石莽躬身一拜。
一旁的金宝多,眼眶早己通红。
他不像古玄通那样能沉得住气,一把将一枚款式奇特的储物戒塞到石莽手里。
“兄弟,这里面是幽罗殿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还有我爹给我的一些保命玩意儿,你都带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可得给老子活着回来!你的分成,我一分都不会少!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把这些灵石都烧给你!”
石莽心中一暖,拍了拍金宝多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等我回来。”
说完,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漆黑如墨的灵符牌,正是那块得自幽冥界的神秘符牌。
他按照从符牌中参悟出的法门,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下一刻,他整个人的气息开始急剧变化。
筑基期的修为波动迅速消退,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身形都矮了几分。
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平平无奇,眼神也从精光内敛变得有些浑浊麻木。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青云门的天才弟子石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带菜色、气息只有炼气期五六层、仿佛在底层挣扎了多年的落魄散修。
古玄通看着这一幕,再次感叹自己这个徒弟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没入密室中央的蒲团上。
光芒散去,一个与石莽一模一样的身影盘膝而坐,气息强大而稳定,正是闭关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真正的石莽对着二人最后点了点头,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没有走宗门大路,而是悄无声息地汇入了那些因恐惧血煞战场,而准备逃往黑沼泽方向避难的散修人流中。
两天后。
银月矿山外围,一条由血煞宗修士设立的警戒线前。
石莽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凡铁剑,混在几十个散修中间,低着头,等待着盘查。
一队身穿血色铠甲的血煞宗巡逻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小队长,修为在筑基初期,眼神锐利如鹰,正不耐烦地一个个盘查过去。
“滚滚滚,黑沼泽那边也不安全,去也是送死!”
“你,站住!储物袋打开看看!”
轮到石莽时,那名小队长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炼气六层,气息虚浮,神色麻木。
这种底层散修,他一天要见几百个。
就在他准备挥手放行时,一股莫名的心悸,忽然从心底窜起。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再次锁定在石莽身上。
他锐利的眼神,从上到下,仔細地打量着这个毫不起眼的散修。
修为没错,神态没错,衣着没错。
可为什么,自己会从这个蝼蚁般的人物身上,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一只绵羊的影子里,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