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丞相府屋檐垂下的雨帘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李丰攥着浸透雨水的衣摆,踩着满地积水踏入密室时,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剧烈摇晃,将墙上悬挂的玄甲投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巨兽。
案头摆着的密信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李丰的手指无意识着"保留三成私矿"的朱砂字迹,指甲几乎要在绢帛上掐出痕迹。"这是陛下的底线。"廖化将粗陶茶盏重重推过桌面,茶水泼出在密信边缘晕开深色水痕,"但作为交换,士族必须在三日内公开支持征兵令。"
"荒谬!"犍为太守王崇猛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桌角发出脆响,"如今矿工罢工尚未平息,还要抽丁入伍?陛下这是要把益州的青壮都填进北伐的无底洞!"他转向李丰,眼中满是求援之色,"李兄,你我王家在犍为经营百年,若再征兵..."
"掏空益州的不是陛下。"屏风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韩信拖着玄铁枪缓步走出,枪尖在青砖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李丰瞳孔骤缩——那杆枪的枪缨上还凝结着前日平叛时的血痂,此刻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陛下明察!"庞羲扑通跪地,额角几乎要磕到冰凉的地面,"南中矿场乃先祖遗泽,实在..."
"遗泽?"韩信突然甩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后露出密密麻麻的矿脉分布图,南中某处用朱砂画着醒目的圆圈,"李丰,你父亲李严临终前可曾告诉你,那处铁矿的通风口首通..."他故意顿住,看着李丰瞬间煞白的脸,"墨家机关术最擅长勘探地脉,你以为那些匠人在南中闲逛?"
密室陷入死寂,唯有雨声敲打窗棂。李丰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墨家传人曾带着青铜罗盘在自家矿场附近转悠,当时还以为是为改良器械,没想到竟是...
"陛下,征兵事关重大..."巴西郡庞羲试图转移话题。
"一个月内,募兵两万。"韩信将虎符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残茶西溅,"士族子弟必须占半数,而且要立过军功才能袭爵。"他突然逼近王崇,温热的呼吸扫过对方惊恐的脸,"你儿子不是号称弓马娴熟?就让他当先锋。"
王崇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陛下...犬子尚未弱冠..."
"当年我率三万新兵背水一战时,他们连兵器都握不稳。"韩信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李丰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但只要训练得法——"他突然举起玄铁枪,枪尖挑起王崇的官帽,"三个月后,我要他们能在剑阁关前,把钟会的二十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
李丰突然想起江油关的那场血战,汉军士兵们即便被魏军长枪刺穿胸膛,仍死死抱住对方大腿同归于尽。他的喉结滚动两下,咬牙道:"臣等...遵旨。但盐铁官营..."
"官营继续。"韩信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抽出另一卷文书,"不过可以让士族参股,每年按股分红。"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文书推到李丰面前,"李侍郎在工部任职,应该明白——这不是恩赐,是让你们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李丰颤抖着接过文书,羊皮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盖着的玉玺鲜红如血。他突然发现,所谓"保留私矿"不过是诱饵,一旦签字,士族不仅要出人出力,连最后一点经济命脉都将被朝廷攥在手中。
"陛下,这军器工坊的建造..."庞羲还想挣扎。
"明日起,你负责督造汉中的军器坊。"韩信将一枚刻着"军器监"的铜牌扔过去,"若延误工期,就用你的项上人头熔铸箭矢。"他转身走向密室门口,突然回头,"对了,听说李侍郎有个女儿待字闺中?朕的禁军统领..."
李丰浑身一震,看着皇帝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手中文书被攥得发皱。雨声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场看似皇帝让步的妥协,实则是将士族彻底绑上北伐战车的枷锁。当他最终在协议上按下手印时,烛火突然剧烈摇晃,一滴滚烫的烛泪正巧落在"永不反悔"西个字上,瞬间凝固成暗红色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