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唰”的一声安静了下来,樊母不可置信的看着樊生,双手都在发抖。
她几乎握不住筷子了。
樊生看着樊母的这个样子,抓紧时间说道:“娘,我不是不读书了,该读书还是读书,该科举还是要去科举的。”
他沉默的说道:“我只是去城里面,想着找个抄书、亦或者写信的活计。”
“如此一来,既能够补贴家用,也不会耽误读书。”
樊母不言,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但眼眸己经微微泛红,眼角带着些许的泪痕,整个人都有些无助。
“都是娘没用.....”
只是轻飘飘的五个字,就让樊生心里面一震,有些苦涩难言。
他轻声的说道:“母亲,怎么就是您没用了呢?”
“父亲早逝,您独自一个人拉扯儿子到这么大,若是说没用,该是孩儿从前一心苦读书没用才是。”
樊生拿起手中的碗筷,只是轻淡的说道:“放心吧娘,不会耽误读书的。”
“写信也好,抄书也罢,都是对我所学的一种温习。”
“抄书可以回顾温习旧知识且可以练字,而写信则是同样可以练字,字为人之所本,乃是人的第二张脸,尤其是在科举之中。”
“考官瞧着一手清俊儒雅的字,也会赏心悦目,多少有些好印象的。”
这个倒不是樊生诓骗樊母,而是真的。
从古至今,无论什么时候,在考试中一手好字都是十分重要的,同样的内容,不同的字迹,一定是字迹较好的那个得分会稍许高一些。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现代社会或许还可以通过扫描、机器去批改,但如今这个时代只能够通过“人”来改,只要是人就有喜恶。
没有人不喜欢一手好字,也同样不会有人喜欢又丑、又难看的字迹。
只是说抄书以及写信练字这个事情,倒是樊生假托的名义罢了。
来到这个家己经两日时间了,樊生对于这个家的家庭状况看的十分明白。
这是一个寻常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困苦的家庭,勉强算是半个寒门——樊生的曾祖父曾在朝堂为官,算的上是一个富裕的清读之家。
而等到他祖父那一代,便有些落寞了。
他的祖父同样早逝,且在官场中得罪了人,只留下了樊生的父亲以及一个寡妻,孤苦无依,搬迁到了这村子里。
樊生的父亲同样早逝....
樊母一个人将樊生从三西岁的时候拉扯大,到了如今己然十七八岁的年纪了。
这其中辛苦,又该从何说起呢?
樊母一首不愿意在儿子面前说起来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怕耽误了儿子的前程,可樊生却不是原身,他不是从小自宠爱中长大的。
他知道柴米油盐贵,同样知道,想要读书,必须先要养家。
在这个时代,己经十七八岁的人了,哪里那么娇贵,什么都做不了,让自己上了年纪的母亲去做?
樊生做不出来这么不孝的事情。
他认真的看着樊母说道:“父亲早逝,本就该是我这个男儿担当起来这一切的,从前孩儿不懂事,让母亲辛劳,如今却不愿如此了。”
樊生见樊母不言语,又搬出来了另外一套说辞。
“且,这对孩儿的前路是十分有帮助的。”
樊母斥了樊生一句:“我虽然没读过书,但跟着你父亲念了几个大字的,这能对读书有什么好处?”
樊生笑着说道:“当然是积蓄清名了。”
他看着樊母,心中百转千回,但却真的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娘,我读书养家这事,在此时可能没有什么用处,可日后考中了科举,有了举人、乃至进士、官身,这便是我立身的旧事啊。”
“届时我便写一首赋,以此来明志,家贫、吾不堕青云志,养家、养母。”
“这是可以宣扬孝名以及读书人清名的,更方便让我跻身到清流之中。”
“而当今更是以纯孝立身立国,我有孝名,自然更加容易得到当今喜爱,日后可不就是前路一片光明?”
樊母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犹豫了,这....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樊生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想想,当初父亲是不是也如我这般?若是母亲觉着我尚且年幼不懂这些道理,那父亲做的总没错吧?”
樊母这才是想到,当初的丈夫也是如此,一边读书一边做工。
她没什么文化,未曾出嫁的时候以父亲的话为准,出嫁后以丈夫为天,如今能依靠的则是自己的儿子。
丈夫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当即点头:“那便按你说的吧。”
她又补充道:“千万不可以太过于劳累,娘不求你能做什么大官,只求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读出来个功名,日后也有个生计!”
樊生自然是笑着点头了。
.... .....
夜色逐渐深沉
房屋中
樊生躺在床榻上,左右来回的睡不着,脸上带着些许的怅然之色。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想要读书....要么是全家供着他一个,要么则是边工边读。
樊生做不了那个被老母供养的人,所以只能选择一边养家一边读书了。
不过白日说的那点倒是真的。
“名”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读书人都喜欢“名”,或是才名,或是孝名,因为这些真的能帮他们走上去!
一路青云!
.... .....
晨
樊生早早的便起来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在樊母担忧的神色中朝着村口走去。
县城距离村子尚且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不能走路过去,好在村长有一辆驴车,每日也搭载着村子里的人去县城,只是象征性的收一文钱。
摇摇晃晃的,樊生朝着县城而去。
路途遥远,且行且坚。
.... ....
“掌柜的,那位都在那看了半个时辰了,咱们是不是——”
书店里的伙计脸上带着为难之色,看着面前的掌柜。
他说的,自然是站在那“读书”的樊生。
掌柜的还没说话,一旁的一个中年人却笑了笑,摆了摆手:“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