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写信”需要面对的大多数是普罗大众,没有文化、不识字的那一批人,这些人在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眼里,很是难缠。
樊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大多数的贫苦大众并不是所谓的难缠,只是因为生活过于困苦,所以不得不斤斤计较罢了。
声音温和、言辞也较为随意,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感觉,樊生很快的就又写好了一封“家书”,而后递给了面前的人。
那中年男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咧开嘴笑了一声,然后将信小心翼翼的装到了怀里贴身放着。
再三道谢之后,便离去了。
樊生则是坐在摊位上,数着自己今日的收获。
没有人写信的时候,他就在摊位上抄书,有人写信的时候,就正经干活,这样一天下来,抄好了大半本书,也写好了十来封信。
零零散散赚的,也大概有个百十来钱。
樊生将钱收到自己的“钱袋”中,而后便准备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
回家如果晚了,就赶不上村长的牛车了。
正准备收拾的时候,面前却忽而来了一个人。
樊生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坐在面前的是之前在书坊碰到的那个男人,男人的脸上还带着谦和的笑容。
“这位小哥,可是要收摊了?”
樊生放缓手中收摊的动作,看向陈成:“是准备收摊了,先生可是要写信?”
他并没有对男人的行为进行揣测,即便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不识字、需要人代为写信的也是一样。
樊生如此做,则更是让男人心中对他的评价提升了一个等级。
陈成看着樊生,动作很细微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心中则是感叹一声。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让他“钓”到鱼了。
于是,他的神色与态度更加谦逊有礼:“倒是的确有一封家书想要小哥写一下,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事情。”
陈成看着樊生,先是口述了一封家书,等到樊生写完、又付完了钱之后,这才是看着樊生开口。
“我瞧着小哥看的书籍,大多数是与往昔县试有关系的。”
“可是要参与今岁的县试?”
樊生微微点头,这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成这才笑着继续说道:“我名为“陈成”,家中也是颇有些家产,平日里不好其他的事情,只是喜欢资助一些有眼缘、且生活困苦的学子。”
“今日我在书坊见了小哥,气度非凡,心下觉着莫名有缘。”
“因此便跟着小哥来了这街头。”
陈成十分坦诚,将自己跟着樊生,又观察了樊生一段时间的事情如数说了出来:“我见小哥无论是对待任何人,态度永远都是谦逊有礼、且并不会胡乱敷衍。”
这是常态,一些人即便是因为生活困苦、不得己写信为生,也瞧不上那些来写信的人,因此字迹总是潦草不堪。
可樊生却并没有这样,字迹一首都是一个样子。
陈成说道:“由此,陈某心下决断,小哥绝非池中之物,今岁童试必然考中,届时便是秀才公了。”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我瞧着小哥先是抄书,又是写信,大抵上是家中贫苦,因此愿意资助小哥,就当是结一个善缘。”
“小哥你看是否愿意?”
樊生坐在那里,神色不动。
这....才是他今日来书坊、来写信的第二个目的。
大乾王朝与大宋朝、大明朝都不一样,这是一个结合了数个朝代,又添加了“原作者”一点想象力的王朝。
在这里,除却读书人、官吏之外,其余人、尤其是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
因此也就形成了某种莫名的“潜规则”。
与大明王朝相差无几,这里的商人也好、富商也好,都喜欢结交读书人,只是在这里,这种行为更甚,有一些聪明人在结交“秀才公”“举人老爷”的同时,也喜欢“投资”。
投资那些他们认为颇有潜力的读书人,在他们尚且没有发迹的时候就进行结缘的局促。
如同那句话所说的一样,雪中送炭永远好过锦上添花。
在这些读书人身上有了功名之后,再去资助,那便是锦上添花,同一时间送礼的人那么多,谁还记得你是谁?
唯有在这种他尚且未曾发迹、希望有人“慧眼识珠”的贫困之际,这种资助所带来的效果才能够达到最大。
樊生在原身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这一点,也同样知道,县城之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富商”,所以他今日才来此晃悠一圈。
他与原身不同。
原身自卑且敏感,而且知道自己肚子里真的没有多少才学,因此怎么伪装成“饱学之士”都没有用。
但他樊生,是真的肚子里有东西的。
少年得志、年幼成名,中原状元、燕大学硕博连读,寻常人大学刚毕业的年纪,他就己经博士双学位读书来了。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颗放在砂砾中自带特效的“金子”一样,闪闪发亮。
只要不瞎,一定能够看出来。
樊生钓鱼,愿者上钩。
当然了,他这一切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无论是对那些写信的人也好,还是日常的处事也好,这都是樊生最真实的自己。
他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一个能从底层爬出来的人,比如这些有钱人——若是没有点眼力和本事,他们早就倾家荡产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吃人的时代。
半点伪装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沉吟片刻后,樊生略微拱手,看着陈成说道:“陈老爷之名,我或多或少也曾听说过。”
他沉默的看着陈成说道:“学生的确出身寒门,这一点也不曾有过任何掩饰。”
樊生笑着说道:“只是,学生写信、抄书等,也能够供养的起来自己读书,因此可能要辜负陈老爷的善举了。”
他十分诚恳的说道:“那些钱财,可以资助较生来说,更加贫苦的学子。”
上赶着不是买卖。
这才是道理。
陈成一说,他就上赶着答应,岂不是前面的人设全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