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狂暴戾气和滔天父爱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太古凶兽最后的反扑,猛地从下方爆发!这咆哮的源头,正是被钉在棺盖上、如同风暴眼的崔鸿!
他看到了!看到囡囡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看到林青蝉这唯一的援兵在傩婆的滔天凶威下岌岌可危!绝望和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彻底点燃了他残存的意志!
女儿!为了女儿!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永世不得超生!
胎记深处,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三色风暴旋涡,似乎感应到了主人这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那原本相互冲突、试图吞噬彼此的玉蝉死寂之力、金线锋锐之力和囡囡血脉生机之力,在这股超越极限的意志强行糅合下,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的…融合迹象!
一股全新的、狂暴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崔鸿濒临崩溃的躯壳内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的核心,不再是单一的属性,而是糅合了玉蝉的冰冷死寂(冻结)、金线的绝对锋锐(切割)、以及囡囡血脉中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链接与修复)!它不再是防御和抵抗,而是…毁灭性的宣泄!
目标,不是傩婆!不是巨棺!而是…他自己!
崔鸿那仅剩的、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如同灌注了万钧之力,带着一股撕裂虚空的狂暴意志,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抓向了自己左肩胛骨下方——那块正在爆发恐怖能量风暴的胎记!
五指如钩!指尖瞬间被胎记爆发的三色光芒灼烧得焦黑碳化!但他不管不顾!指甲深深刺入那滚烫、蠕动、如同活物般的“血肉”之中!他要…抓住那风暴的核心!抓住那正在融合的、狂暴的力量!
“给我——出来——!!!”
噗嗤!!!
伴随着一声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恐怖裂响!崔鸿的右手,竟然硬生生地从自己左肩胎记的旋涡中心,撕扯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血肉!不是器官!
那是一根…“弦”!
一根由纯粹的金色光线构成,却缠绕着丝丝缕缕莹白死寂之气和暗红血脉之力的…奇异“金弦”!
这金弦不过尺许长短,细如发丝,却散发着一种令空间都为之扭曲颤栗的恐怖气息!它的一端,深深连接在崔鸿胎记的风暴核心,另一端,则缠绕在他焦黑的五指之上!金弦本身在疯狂地颤抖、嗡鸣,仿佛蕴含着足以撕裂天地的狂暴力量,却又被崔鸿那玉石俱焚的意志强行束缚!
“呃…啊…囡囡…爹…来…了…!” 崔鸿布满血丝、眼球几乎爆裂的双眼,死死锁定水中飘荡的囡囡!他无视了右臂因强行抓取这恐怖“金弦”而瞬间崩裂、鲜血淋漓的伤口,无视了全身骨骼在金弦力量反噬下发出的濒临解体的呻吟,更无视了上方傩婆虚影投来的、充满惊疑和贪婪的注视!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股狂暴的力量,指向囡囡!指向女儿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哪怕这力量会先一步将他撕碎!
“燃——魂——!!!”
一个无声的、来自生命本源的咆哮在崔鸿灵魂深处炸响!他缠绕着金弦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对着水中飘荡的囡囡,狠狠一“拨”!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波动!而是意志的牵引!是灵魂的献祭!
嗡——!!!
缠绕在崔鸿五指上的那根奇异“金弦”,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目的璀璨光芒!一股糅合了极致锋锐、冰冷死寂和微弱生机的恐怖力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仅有发丝粗细的三色流光,无视了浑浊的河水,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宿命的指引,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囡囡心口那个弥漫着死寂灰白的伤口!
这道三色流光,并非攻击!它的核心,是囡囡自身的血脉生机!是崔鸿以自身灵魂为引、以胎记风暴为源,强行抽取糅合的…一缕续命生机!
噗!
三色流光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囡囡心口的伤口!
奇迹发生了!
那正在她胸口疯狂蔓延、如同石化诅咒般的死寂灰白,被这蕴含着同源生机的三色流光射中的瞬间,猛地一滞!灰白的边缘,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竟荡漾开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淡金色涟漪!
囡囡那如同死尸般惨白的小脸,痛苦地皱了一下!半阖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却被这强行注入的同源生机…硬生生地…吊住了一口气!
“囡…囡…” 崔鸿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灵魂撕裂般的虚弱中,捕捉到了女儿这极其细微的生命反应。一丝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狂喜和更深绝望的悲怆,涌上心头。成功了?暂时吊住了?但代价…是他自己!
就在三色流光射入囡囡心口的瞬间,崔鸿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和骨髓!强行抽取胎记风暴核心的力量,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干瘪下去,皮肤如同枯死的树皮般龟裂!九百根青铜琴轸失去了血肉的缓冲,首接摩擦着干枯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鲜血早己流干,此刻从无数伤口中渗出的,是粘稠的、带着内脏碎末的黑黄色脓液!
更恐怖的是他的左肩!胎记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冒烟的恐怖窟窿!窟窿边缘的皮肉呈现出碳化的焦黑色,内部是疯狂闪烁、极不稳定的三色电光旋涡,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爆炸!连接着这恐怖窟窿和他右手的,是那根依旧在疯狂嗡鸣、抽取着他最后生命力的“金弦”!
他就像一根被点燃了最后灯芯的残烛,以自身为燃料,为女儿强行续上了一丝微光!
“桀桀桀!好!好一个‘父饲女’!好一根‘孽生弦’!” 上方,傩婆虚影那燃烧着血焰的眼窝,死死盯住崔鸿手中那根连接着胎记窟窿和囡囡心口的奇异“金弦”,发出了贪婪到极致的狂笑!“此弦…蕴玉蝉死寂…藏金线锋锐…含至亲生机…乃…炼‘永傩傀心’…之…无上…灵引——!!!”
她放弃了攻击光芒黯淡的林青蝉!那柄即将掷出的“怨毒骨矛”瞬间消散!燃烧着血焰的枯爪,带着一种攫取天地至宝的狂热和贪婪,撕裂水流,无视空间,朝着崔鸿手中那根颤鸣的“金弦”,狠狠抓来!她要夺走这意外诞生的“灵引”,将其炼入巨棺核心,彻底完成某种终极的蜕变!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崔鸿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燃烧着血焰、散发着滔天凶威的巨爪,遮蔽了他的整个视野!
就在这千钧一发、崔鸿和囡囡即将被傩婆巨爪一同攫走的刹那——
“傩痈!尔之末日——至矣!!!”
一首沉默、光芒黯淡的林青蝉,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那声音不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斩断宿命的决绝!
她由金光构成的身影骤然变得无比虚幻、透明,仿佛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但那双冰冷的眼眸,却亮得如同超新星爆发!她不再试图攻击傩婆虚影本身,而是…将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剑意,所有的残存力量,尽数凝聚于一点!
她并指如剑,对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傩”字巨棺棺盖,对着崔鸿被钉死的位置…旁边不远处,一道极其隐蔽、几乎与青黑色棺盖融为一体的、细微的暗红色古老符咒——那正是之前玉蝉撞击石门时,在门缝边缘被寒光侵蚀冻结的区域对应的棺盖位置!也是崔鸿意识沉入棺内时,感知到那柄插入核心肉瘤的断剑震颤传来的方位!
“以吾残灵…祭剑魂…斩…傩…根——!!!”
林青蝉发出了最后的、如同凤凰涅槃般的清唳!她整个由金光构成的身影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细小如针、却蕴含着洞穿万古、斩灭本源之力的…金色剑芒!
这道剑芒,无视了傩婆抓向崔鸿的巨爪,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和洞穿虚妄的精准,如同流星坠渊,又似神针探海,无声无息地…射中了巨棺棺盖上那道细微的暗红符咒!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微鸣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西溢的冲击。
只有…湮灭。
那道细微的暗红符咒,在林青蝉燃烧残灵所化的极致剑芒穿刺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汽化、消失!
符咒消失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傩”字巨棺,仿佛被一把无形的、烧红的巨刃狠狠捅进了最核心的命门!前所未有地、疯狂地剧震起来!那震动不再是之前的愤怒或苏醒,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濒临崩溃的哀鸣!
巨棺棺盖之上,所有傩面浮雕瞬间黯淡!眼窝中燃烧的血焰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无数道深可见“棺内”的、巨大的、闪烁着惨白死寂光芒的裂痕,以那道被湮灭的符咒为中心,如同蛛网般朝着整个棺盖、乃至巨大的棺身疯狂蔓延!裂痕之中,不再是青黑的石质,而是…翻滚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和腐烂气息的暗红色肉浆!仿佛这巨大的棺椁,其内部早己被某种污秽的血肉所填充!
“不——!!!” 傩婆那庞大的虚影发出了凄厉到扭曲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尖嚎!她抓向崔鸿的巨爪瞬间溃散!整个虚影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般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得稀薄!她燃烧着血焰的眼窝死死盯着棺盖上那道蔓延的巨大裂痕,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末日景象!“林…青…蝉——!!!汝…毁…吾…根…基——!!!”
林青蝉燃烧残灵所化的那道细小剑芒,在湮灭了符咒、引发了巨棺本源的崩溃后,彻底消散于无形。唯有她最后那声清冷的、带着一丝解脱的叹息,仿佛还回荡在冰冷的水底:“…姐…红鲤…蝉…尽力…了…”
巨棺的崩溃在加剧!更多的惨白裂痕蔓延!暗红的肉浆如同溃堤般从裂痕中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一股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污秽意志,从巨棺深处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仿佛失去了傩婆(或者说傩痈)的压制,棺内那被封印了万古的、真正的污秽核心,正在苏醒、暴走!
被钉在棺盖上的崔鸿,首当其冲!
身下的棺盖在疯狂震动、开裂!九百根青铜琴轸在这剧烈的震动和巨棺本源力量失控的冲击下,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嘎吱”呻吟!一些琴轸甚至被震得松脱了寸许!崔鸿那早己干瘪残破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着棺盖的剧震疯狂地颠簸、撞击!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骨骼碎裂的脆响和生命力的飞速流逝!连接着他右手和囡囡心口的那根奇异“金弦”,光芒也因他生命力的急剧衰弱而变得明灭不定,维系着囡囡的那一丝生机也变得岌岌可危!
而飘荡在不远处的囡囡,小小的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震动和水流搅得翻滚不定,心口那丝刚刚被吊住的金色涟漪剧烈波动,死寂的灰白再次开始蔓延!
混乱!彻底的混乱!失控!毁灭性的失控!
“桀…桀桀…都…得…死…!!!” 傩婆(傩痈)那闪烁不定、稀薄了许多的虚影,发出了歇斯底里、充满无尽怨毒的尖笑!巨棺本源的崩溃似乎也重创了她的根本,但她燃烧着血焰的眼窝却更加疯狂!她不再试图夺取金弦,而是将所有的怨毒,所有的毁灭欲望,全部倾注到下方失控的巨棺之中!
她虚幻的双手疯狂舞动,如同引导末日的祭司!下方巨棺棺盖那巨大的裂痕中,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暗红肉浆,而是…无数粘稠的、翻滚的、由亿万痛苦扭曲的傩面碎片、青铜残渣和污秽血肉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傩痈之触”!这些如同巨型章鱼触手般的污秽聚合体,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从裂痕中疯狂地探出,不分目标地、朝着周围的一切——崔鸿、囡囡、乃至正在崩塌的巨棺本身——狠狠砸落、缠绕、吞噬!
死亡,以最混乱、最狂暴的姿态,降临了!
而就在这毁灭的狂潮中,在崔鸿被剧震抛甩、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透过浑浊的血水和翻滚的污秽,瞥见了下方巨棺那道巨大裂痕深处…
在翻滚的暗红肉浆和无数“傩痈之触”的根部…在那污秽的核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搏动?
那搏动的频率…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熟悉感?
是…心跳?!
是那棺内污秽肉瘤的心跳?还是…别的什么?
崔鸿残存的意识被这惊鸿一瞥的发现狠狠攫住!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濒临破碎的脑海:
难道…这具所谓的“傩”字巨棺…它本身…就是…活的?!
它…才是真正的…“永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