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的华东师范大学校园,樱花己经凋谢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荫。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间隙,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程志远抱着厚厚一摞教案,从历史系教学楼匆匆走出。
他身材修长,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裤,脚上一双棕色皮鞋虽然陈旧却擦得锃亮。
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沉稳与智慧。
"志远!等等我!"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程志远转身,看见景丽丽小跑着追上来,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像花瓣一样舒展开来。
她怀里同样抱着一摞书,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红晕。
"慢点,别摔着。"程志远连忙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书本,"张院长找你谈话了?"
景丽丽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猜怎么着?我们系今年只有一个留校名额,张院长说——"
她故意拖长声调,"给我了!"
程志远手中的教案差点掉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真的?那...我们..."
"我们可以一起留在上海了!"
景丽丽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张院长说你的留校申请也批下来了,马上就能走程序!"
五月的风突然变得格外温柔,带着梧桐树特有的清香拂过两人的面庞。
程志远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西年了,从大一下学期相识相恋,到如今双双留校,他们终于可以在这座繁华都市扎根,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走,去丽娃河边坐坐。"
程志远牵起女友的手,十指相扣。
丽娃河是华师大校园内的一条人工河,两岸垂柳依依,是学生们最爱的约会圣地。
他们找了个僻静处的长椅坐下,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景丽丽靠在程志远肩头,声音轻得像梦呓,"我们真的能一起留校了...你教历史,我教中文,每天一起上班下班..."
程志远低头看着女友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想起西年前第一次见到景丽丽的场景——大一新生报到日,他在图书馆门口撞倒了这个抱着太多书的女孩。
书散落一地,其中一本《唐宋词选》正好翻到秦观的《鹊桥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想什么呢?"景丽丽仰起脸问。
"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程志远微笑,"你当时抱的书太多了,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景丽丽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下:"你才企鹅呢!当时某个书呆子撞了人,连句道歉都不会说,就知道蹲在地上捡书。"
两人相视而笑,记忆的闸门同时打开。
大一时一起在图书馆熬夜复习,大二时骑车去外滩看日出,大三时在苏州河畔许下的誓言...
西年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心头最甜蜜的滋味。
"对了,得赶紧告诉家里。"程志远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电话卡,"我去给村里打个电话。"
景丽丽理解地点点头。
她知道男友来自河南黄河滩区的一个贫困村,全村只有村委会有一部电话。
每次联系家里,都要先打到村委会,再让人去叫父母。
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排着长队。
等待的间隙,景丽丽突然说:"志远,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
"当然。"程志远捏了捏她的手,"我请你吃饭,去校外那家..."
"不要小馆子!"景丽丽打断他,"这么大的喜事,得去个像样的地方。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
程志远的笑容僵了一下。
景丽丽的父亲是上海某国企的中层干部,家境优渥,而他的父母还在黄河滩区靠天吃饭。
这种差距时常让他感到无形的压力。
"丽丽,"他轻声说,"我想用自己实习攒的钱请你吃饭。等发了工资,再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好吗?"
景丽丽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了解程志远的自尊心,那是黄河滩区赋予他的倔强与骄傲。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知道。"程志远温柔地打断她,"等打完电话,我们去淮海路那家老上海菜馆,听说他们的红烧肉特别正宗。"
终于轮到他们使用电话。
程志远拨通了村委会的号码,接电话的是村妇女主任刘婶。
"刘婶,俺是志远。能麻烦恁叫俺爸接个电话吗?"程志远用家乡话说道。
"志远啊!恁爸下地还没回来呢!"刘婶的大嗓门透过话筒传来,"有啥急事不?"
程志远犹豫了一下:"那您转告我爸妈,我毕业后要留在上海工作了,在大学当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刘婶兴奋的声音:"听见没?志远那孩子要留在上海当大学老师了!老程家祖坟冒青烟了!"显然她是在对旁边的人说话。
又寒暄几句后,程志远挂断电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留在上海,意味着离父母更远了。
但黄河滩区的贫瘠土地,实在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和未来。
"怎么了?"景丽丽敏锐地察觉到男友的情绪变化。
程志远摇摇头:"没事,就是...想到父母年纪大了,我却不能常伴左右..."
景丽丽握住他的手:"等我们站稳脚跟,就把叔叔阿姨接来上海住段时间。他们辛苦一辈子,也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这句话像一缕阳光,驱散了程志远心头的阴霾。
是啊,有了稳定的工作,以后就能更好地孝敬父母了。
淮海路上的老上海菜馆装修古朴,木质桌椅擦得发亮。
程志远点了红烧肉、油爆虾和两道时蔬,又要了两瓶啤酒。
这在平时是奢侈的消费,但今天值得破例。
"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程志远举起酒杯。
"为我们。"景丽丽的酒杯轻轻碰上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巡,景丽丽的脸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
她突然压低声音:"志远,今晚...我不想回宿舍。"
程志远的手一抖,啤酒洒了几滴在桌布上。
他和景丽丽恋爱三年,虽然有过亲密接触,但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这既是因为他的克制,也是出于对女友的尊重。
"丽丽,你喝多了..."他轻声说。
"我很清醒。"景丽丽的眼睛亮得惊人,"志远,我们都确定要共度余生了,为什么还要等待?今晚...我想完全成为你的人。"
程志远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内心深处,他何尝不渴望与心爱的女孩有更亲密的联结?
结账后,两人走在回校的路上,夜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
经过校门口的一家小旅馆时,景丽丽停下脚步,眼神坚定地看着程志远。
旅馆前台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妇女,对深夜前来开房的学生情侣早己见怪不怪。
她机械地登记了程志远的身份证,递过钥匙:"302,明天中午12点前退房。"
狭窄的楼梯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无数过往的故事。
302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桌子。
墙壁上的壁纸有些发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门一关上,景丽丽就扑进程志远怀里。
她的嘴唇带着淡淡的酒香,柔软而炽热。
程志远回应着她的吻,双手却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别紧张..."景丽丽轻声说,手指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今晚是属于我们的..."
当两人终于赤裸相对时,程志远屏住了呼吸。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景丽丽的身体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美得令人心碎。
"丽丽,你确定吗?"程志远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景丽丽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拉着他倒在床上,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初次结合的过程并不如想象中完美。
有疼痛,有笨拙,有短暂的尴尬。
但当灵与肉真正交融的那一刻,程志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与归属。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疼吗?"事后,他轻声问。
景丽丽摇摇头,将脸埋在他胸前:"很幸福...我们终于完全属于彼此了。"
夜深了,两人相拥而眠。
程志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黄河水暴涨,淹没了村庄,他在浑浊的河水中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