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程志远像行尸走肉般在校园里游荡。
景丽丽被父母禁足在宾馆，电话没有，面也见不到。
胡玲玲则变本加厉，不仅在校园各处贴大字报，还跑到中文系去闹，声称景丽丽"勾引她未婚夫"。
学校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
第五天早晨，程志远被叫到学工处，收到了正式通知：取消留校资格，毕业后回原籍河南省开州市教育局报到。
"程志远同学，"学工处王处长语气冷淡，"考虑到你一贯表现良好，学校不再追加处分。但这件事影响太坏，留校己经不可能了。"
走出行政楼，程志远在台阶上坐了很久，首到夕阳西下。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无中生有的"婚约"，就能轻易摧毁他西年的努力和梦想？
"志远..."
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
景丽丽站在不远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色苍白得可怕。
"丽丽！你怎么..."程志远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景丽丽扑进他怀里，浑身发抖："我和爸妈大吵了一架...他们明天就要带我回杭州老家禁足，不让我参加毕业典礼..."
程志远紧紧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丽丽，对不起，都是我..."
"不怪你。"景丽丽抬头看他，泪眼婆娑，"志远，我相信你。那个婚约肯定是胡玲玲家逼你爸签的。"
两人相拥而泣，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这对曾经人人羡慕的校园情侣，如今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我等你。"景丽丽突然说，"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程志远捧着她的脸，心如刀割："丽丽，别傻了。你父母不会同意的，而且..."
"我会想办法。"
景丽丽打断他，眼神坚定得令人心疼，"你先回河南安顿下来，等我这边毕业后拿到了毕业证书，就去找你。"
夜色渐浓，两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走过他们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每一个角落——图书馆前的长椅，丽娃河畔的柳树下，食堂二楼他们常坐的靠窗位置...每一处都承载着太多美好，如今却要成为永远的回忆。
"志远，"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景丽丽突然说，"今晚...我不想和你分开。"
程志远喉咙发紧："你父母..."
"他们以为我在宿舍。"景丽丽苦笑，"明天一早我才回去。"
两人这次换了家小旅馆。
前台妇女看到他们，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关上门，景丽丽主动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绝望而热烈。
程志远回应着她，两人的动作近乎粗暴，仿佛要通过肉体的结合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分离。
这一夜，他们抵死缠绵，像是要把一生的爱都在这一晚耗尽。
景丽丽在程志远身下哭泣，指甲在他背上留下道道红痕；程志远则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疼吗？"事后，程志远轻声问。
景丽丽摇摇头，将脸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记住这种感觉...记住我..."
天蒙蒙亮时，两人不得不分开。
景丽丽必须赶在父母发现前回宾馆。
分别前，她塞给程志远一封信："离开上海的时候再看。"
站在旅馆门口，看着景丽丽远去的背影，程志远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
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曾经像一束光照进他的生命，如今却要永远离他而去...
毕业典礼那天，程志远独自站在人群边缘。
他穿着租来的学士服，手中握着派遣证——"河南省开州市教育局报到"。
本该与他一起留校的景丽丽，果然如她所说，没有出现在典礼现场。
典礼结束后，程志远回到宿舍收拾行李。
室友们默契地给他留出空间，他们都知道这个平时沉稳可靠的班长经历了什么。
撕开景丽丽那封信，熟悉的字迹让他瞬间泪目：
"志远：
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我爱你。
这份爱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
胡玲玲的事我始终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惜我们力量太小，对抗不了现实的残酷。
父母可能会强行给我办留校手续，但我不会放弃。
给我一年时间，等我站稳脚跟，一定想办法帮你调回上海。
在此之前，请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无论在什么岗位，都不要放弃你的才华和理想。
我会每天给你写信，寄到你们县教育局。
你也要常给我写信，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
记住，上海永远有一个人在等你。
永远爱你的丽丽"
信纸被泪水打湿，字迹晕染开来。
程志远将信小心折好，放进贴身的钱包里。
这是他在黑暗中的唯一光亮。
离校前的最后一晚，程志远独自来到丽娃河边。
西年前，他满怀憧憬踏入这座校园；西年后，他却要以这样狼狈的方式离开。
远处传来毕业生们的欢笑声，有人在高唱《友谊地久天长》，歌声在夜色中飘荡，格外凄凉。
第二天清晨，程志远拎着简单的行李登上开往郑州的火车。
透过车窗，他看到月台上一个孤独的红色身影——胡玲玲竟然一路跟到了车站。
她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既像胜利者，又像失败者。
火车启动的瞬间，程志远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让那些轻看他、陷害他的人看看，黄河滩区走出的孩子，骨子里流淌着不屈的血液。
车厢里，他再次展开景丽丽的信，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
窗外，江南的景色飞速后退，中原大地渐渐展开它辽阔的胸怀。
程志远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未来，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回到这座城市，找回属于他的一切。
火车呼啸着驶向远方，带着一个年轻人的梦想、爱情和永不屈服的心。
黄河滩区的儿子，终将在命运的激流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