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储物柜的吱呀声混着球鞋摩擦地板的沙沙响，东京隼鸟的更衣室里蒸腾着压抑的汗味。九月末的台风裹挟着咸腥的雨气拍打着玻璃窗，雨水在磨砂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如同队员们紧绷的神经。
“听说神户海神的自由人铃木上个月刚拿了最佳防守奖，场均救球数28.7个。”副攻手佐藤拓真将护膝绑得死紧，喉结在潮湿的空气中上下滚动，“他们的双人拦网配合堪称教科书级……”
“嘁，教科书能防住巴西的野路子？”接应二传松本阳介甩了甩染成银白色的刘海，故意将矿泉水瓶砸在储物柜上，瓶盖迸出的水珠溅到日向翔阳脸上。他冷笑：“带着个椰子排球就想当救世主？不如去马戏团更合适。”
日向蹲在角落擦拭那枚表皮粗糙的椰子排球，指腹着球身上刻着的“FREEDOM”字样——那是里约贫民窟的孩子们用匕首为他刻下的祝福。他猛地抬头，发梢扫过通红的耳尖：“等着瞧！只要让我摸到球，就能撕开他们的防线！”
“翔阳。”沉稳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队长黑尾铁朗倚在更衣柜旁，乌野高中时期的黑色护腕松垮地挂在他右手上，褪色的“永不言弃”字样在昏暗的顶灯下若隐若现。他抛来一副崭新的护膝：“神户的场地地板做过防滑处理，别再像上次训练那样摔得狗啃泥。”
电子记分牌亮起的瞬间，阪神综合体育馆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神户海神的队员们穿着靛蓝色队服鱼贯入场，自由人铃木龙之介单膝跪地，手掌贴地感受地板的温度——这个动作被解说员称为“地龙的觉醒仪式”。
“比赛开始！由神户海神发球！”
排球划破空气的锐响中，日向死死盯着对方主攻手的挥臂轨迹。当球以近乎水平的角度飞来时，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这是在巴西沙滩上躲避海浪的本能反应。然而室内球场的边界比沙滩短了整整三米，排球擦着他的指尖出界，记分牌“0-1”的红光刺痛他的视网膜。
“翔阳！判断距离！”教练森川彻在场边暴跳如雷，战术板被拍得咚咚作响，“你以为还在玩沙滩排球？！”
第二球来得更刁钻。日向跃起时，额头重重撞上球网，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观众席爆发出哄笑，前排有球迷举着写满嘲讽的标语：“巴西来的猴子不会爬网！”他狼狈落地时，听见松本在场边嘀咕：“早说了，这种野路子根本上不了台面……”
黑尾的怒吼突然炸响：“佐藤！你去前排掩护！翔阳，用我们昨天练的战术！”
第三球，日向踩着佐藤拓真的掩护起跳，在最高点强行扭腰变向——这是他在里约热内卢的街头巷尾，和赤脚少年们厮杀时最得意的招式。然而室内球网比沙滩球网低15cm的事实，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太阳穴上。排球重重撞在网袋上，反弹回己方半场。
森川教练将战术板摔在塑料椅上，飞溅的水珠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日向！你再这么乱来，就给我滚去坐冷板凳！”他用红笔在纸上划出刺眼的叉，“看看你的进攻效率——0%！失误率67%！”
日向攥着椰子排球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粗糙的椰壳。黑尾突然扯开湿透的队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乌野时期为救球撞上广告牌留下的印记。“森川教练，让我和翔阳打双人战术。”他首视教练，瞳孔里跳动着某种灼热的光，“他需要有人帮他适应节奏。”
松本突然嗤笑：“队长，你这是在护犊子？我们是职业队，不是收容所。”
“那你上场，让我看看职业接应的本事？”黑尾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护腕上的字迹在暴雨般的喘息中若隐若现。松本猛地站起，却被佐藤拓真按住肩膀：“别冲动……”
当比分定格在8-25时，日向瘫坐在替补席最边缘。他的护膝沾满地板上的防滑颗粒，汗水混着雨水从发梢滴落，在椰子排球上晕开深色水痕。观众陆续离场的脚步声里，他听见广播里传来解说员的总结：“东京隼鸟的新援日向翔阳，显然还无法适应职业赛场的强度……”
黑尾默默摘下乌野时期的护腕，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十五年前，那个在乌野体育馆彻夜练习的少年，也曾在无数次失败后攥紧这块护腕。他突然将护腕抛向日向，褪色的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去器材室，我有东西给你看。”
日向接住护腕时，指尖触到布料内侧凸起的缝线——那里藏着用日文和葡萄牙文写的同一句话：“O v?lei é livre（排球是自由的）。” 他抬头望向黑尾的背影，暴雨拍打着玻璃窗，将队长的轮廓晕染成乌野时期那个站在球场中央，永远喊着“再来一球”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