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晨光刚染红船舷,王胖子的惊叫就把舱里的人掀了个跟头。秦枫撞开舱门,看见胖子正举着从鲛人骨架上扯下的木盒,盒盖大开,里面躺着块鸽血红的玉佩,正是母亲失踪前戴的那半块。
"奶奶的,这玉在发光!" 王胖子手指抖得像筛糠,鸽血红的光芒映得他脸发青,"还有这纸条,比胖爷的摸金符还邪乎!"
秦枫接过泛黄的宣纸,蝇头小楷在晨光中自动浮现:"阴山古楼,辰时三刻,鬼门洞开,生魂难留。" 落款是母亲的闺名 "苏九娘",墨迹里还掺着几根银白色的发丝 —— 那是守陵人血液凝固后的形态。
张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剧烈的脉搏:"阴山在湘西与贵州交界处,是赶尸匠的禁地。县志说古楼里住着 ' 楼中楼 ',每栋木楼都封印着历代赶尸匠的三魂。" 他卷起袖口,被尸蟞王侵蚀的鳞片纹路在玉佩光芒下淡了几分,"你母亲的魂魄,很可能被困在里面。"
渔船突然撞上暗礁,老渔民的咒骂声混着木板开裂声传来。秦枫扶着摇晃的桅杆,看见前方海平面上漂着座倒悬的木楼,飞檐上挂着的不是灯笼,而是风干的人眼球,每个眼球都映着他们三人的倒影。
"是阴山鬼楼的引魂舟!" 张寒甩出短刀钉住即将沉没的渔船,"这些年古楼一首在移动,只有拿到鲛人族长的钥匙,才能看见它的真容。"
王胖子突然指着倒悬木楼惊呼:"胖爷眼花了?那楼檐下晾的是...... 人皮?"
秦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二十张风干的人皮像旌旗般飘扬,每张人皮上都绣着不同的赶尸路线,最中央的人皮胸口处,赫然绣着母亲的生辰八字。更诡异的是,人皮下方的木栏上,坐着个穿苗族服饰的老人,手里捧着的,正是陈老九的引魂铃。
"阿九哥让我等你们很久了。" 老人开口,声音像老旧的纺车,"我是赶尸巷最后一个蛊婆,人称 ' 眼球阿婆 ',专门替死在古楼里的赶尸匠收魂。"
她转动引魂铃,木楼突然翻转落地,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地缝,缝里飘着点点绿光,每点绿光都是个悬浮的头骨,眼窝里嵌着鲛人泪。张寒的短刀突然出鞘,刀柄上的麒麟纹与头骨上的赶尸符共振:"这些是 ' 生魂灯 ',用赶尸匠的头骨养蛊,灯灭则魂散。"
"要进古楼,得先过 ' 百骨缝 '。" 眼球阿婆扔出三把骨哨,"吹三声长音,头骨就会给你们带路。但记住 ——"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盯着秦枫的胸口,"别让楼里的 ' 影子人 ' 看见你们的脚,他们专啃活人的脚趾头。"
王胖子摸着骨哨上的牙印首咧嘴:"奶奶的,比尸蟞还恶心。小哥,你走前面,胖爷我断后,顺便盯着阿婆别玩什么蛊术。"
百骨缝的阴风像刀子,秦枫每吹一声骨哨,就有十颗头骨聚成灯笼。走到缝中央时,他突然看见石壁上刻着母亲的字迹:"小枫,楼中第三层的镜房,藏着你父亲的日记。" 字迹周围爬满尸蟞,却在血玉光芒下化作粉末。
"小心!" 张寒突然拽住他,前方的头骨群突然转向,眼窝里的鲛人泪变成血红色。秦枫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影子的脚底板上,竟长着和古楼老人相同的六根脚趾 —— 那是被 "影子人" 附身的征兆。
"用黑狗血泼影子!" 眼球阿婆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王胖子手忙脚乱地翻出酒壶:"胖爷我早有准备!这是在龙虎山灌的雄黄酒,比黑狗血还顶用!"
酒液泼出的瞬间,影子发出尖啸,六根脚趾突然变长,抓向秦枫的脚踝。张寒的短刀及时劈下,麒麟纹的血光斩断影子的手指,断指落地化作黑色甲虫,爬向石壁上的赶尸符。
"影子人怕光!" 秦枫举起血玉,光芒所及之处,石壁浮现出更多字迹,都是历代赶尸匠的临终留言:"楼中楼,镜中镜,魂归镜中无人寻"" 第七层的铜钟,藏着古楼的心跳 "。
百骨缝尽头是座九层高的吊脚楼,每层飞檐都挂着引魂铃,却倒悬着九具赶尸匠的尸体,脚腕上的木牌写着 "陈老九"" 苏九娘 " 等名字。秦枫看见母亲的尸体面朝内楼,掌心朝上,正是当年在血棺里的姿势。
"第三层镜房!" 他握紧血玉冲向木楼,却被张寒拉住:"每层楼的地板都是活的,跟着引魂铃的节奏踩。" 少年竖起耳朵,听着每层铃铛的响动,像在破译某种密码,"三长两短,是赶尸匠的踩点口诀,对应九宫八卦方位。"
王胖子突然指着二楼窗户惊呼:"有人影!穿灰布衫,和小哑巴长得一模一样!" 秦枫抬头,看见二楼镜房的窗纸上,映着个举刀的人影,手腕上的麒麟纹身清晰可见,却比张寒的多了半只 —— 那是完整的麒麟纹。
"是张家先祖!" 张寒瞳孔骤缩,"镜房能映出历代守陵人的影子,当年你母亲就是在这里,看见你父亲坠崖的真相。"
镜房的木门上贴着十二道封魂符,秦枫刚撕下最中央的符纸,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十年前的秦岭场景:父亲和陈老九站在青铜门前,母亲举着引魂铃挡住黑鳞会的攻击,而他自己,正趴在父亲背上,怀里抱着半块血玉。
"原来我当年在秦岭,不是被父亲护住,而是......" 秦枫看着镜中自己胸口的红痕,突然明白,父亲坠崖时,正是将第五块血玉种进了他的心脏。
镜面突然破裂,碎片化作蝴蝶飞向内楼,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本浸血的日记,封面上画着和张寒短刀相同的麒麟纹。秦枫刚要翻开,镜房地板突然塌陷,三人掉进漆黑的天井,头顶传来眼球阿婆的尖叫:"第七层铜钟响了!快跑!"
井底的黑暗中,铜钟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秦枫感觉胸口的血玉在共振,睁开眼竟看见无数透明的人影在井壁上攀爬,每个影子都穿着不同朝代的赶尸服,手腕上的麒麟纹身残缺不一。
"是古楼的 ' 楼魂 '," 张寒的声音带着颤抖,"每响一次铜钟,就会多十个楼魂。秦枫,用望气术找铜钟的枢!"
秦枫闭眼运功,再睁开时,井壁上的楼魂在他眼中化作金色脉络,所有脉络都汇聚向七楼的铜钟,而铜钟的枢,竟是根贯穿整座古楼的青铜柱,柱身上刻满他看不懂的苗族古字。
"柱子里封着古楼的心脏," 他大喊着甩出短刀,"砍断它,就能让铜钟停摆!"
张寒跃起挥刀,却在接触青铜柱的瞬间被弹飞,短刀落地时,刀柄上的麒麟纹竟少了半只。秦枫这才发现,青铜柱上的古字,正是用守陵人的血刻的,每砍一刀,就会消耗张寒的血脉。
"让我来!" 他握紧母亲的玉佩,五块血玉的虚影在体内重合,"我有秦家与张家的双重血脉!"
鲜血滴在青铜柱上的瞬间,古字突然流动,露出内层的刻字:"楼中楼,魂中魂,欲破此局,先断己身。" 秦枫突然明白,所谓的破局,竟是要斩断自己与长生实验的联系 —— 而他的心脏,就是那根青铜柱的核心。
铜钟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七楼的窗户打开,秦枫看见里面站着个穿现代服饰的男人,举着台老式摄像机,镜头正对准他们,而男人的脸,竟和他在青铜门后看见的 "自己" 一模一样。
"那是...... 十年前的我?" 他震惊地发现,男人胸前的玉佩,正是父亲坠崖前的半块,"难道古楼里的时间,真的是混乱的?"
王胖子突然指着井底的暗河惊呼:"胖爷看见河水里漂着粽子!不,是...... 会走路的人头!"
暗河的水面上,漂着数十颗人头,每颗人头的眉心都嵌着鲛人泪,正是南海归墟的守墓人头。更惊人的是,这些人头看见秦枫后,竟齐声开口,用母亲的声音说:"小枫,去七楼找铜钟的 ' 钟魂 ',那是解开阴山古楼的钥匙......"
话音未落,铜钟再次轰鸣,整座古楼开始倾斜,七楼的窗户里,十年前的 "秦枫" 突然转身,露出背后站着的黑鳞会会长,手中举着的,正是能控制楼魂的尸蟞王号角。
"秦枫," 张寒突然抓住他的手,鳞片纹路己经蔓延到胸口,"古楼在吞噬你的记忆,那个十年前的你,是楼魂变的!"
秦枫看着张寒逐渐透明的身体,突然想起在长生殿鲛人族长说的话:"真正的解咒钥匙,是守陵人的血。" 他咬牙割破手掌,将鲜血抹在青铜柱上,五芒星图案应声浮现,古楼的铜钟终于停止轰鸣,所有楼魂在血光中化作光点,融入他胸口的血玉。
七楼的窗户打开,这次出现的,是捧着引魂铃的母亲虚影,她对着秦枫微笑,指了指铜钟内部:"小枫,钟魂里藏着你父亲的最后一道守陵人印记。"
当秦枫伸手触碰铜钟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在坠崖前将血玉种进他心脏,母亲在血棺里用自己的精魂护住他的三魂,陈老九用引魂铃锁住他的七魄......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成为能同时打开青铜门与长生殿的 "钥匙"。
铜钟突然炸裂,飞出枚刻着 "秦" 字的青铜钥匙,钥匙的缺口,正好能放入张寒短刀上残缺的麒麟纹。就在这时,古楼底层传来眼球阿婆的惨叫,秦枫探头看去,发现黑鳞会的鳞甲士兵正顺着百骨缝爬上来,领头的面具男人,手中握着的,正是从南海捡到的鲛骨钥匙。
"他们要用鲛骨钥匙,打开古楼的 ' 魂归门 '!" 张寒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魂归门后,是阴山最深处的赶尸匠坟场,里面埋着的,是历代没有找到尸身的赶尸匠 —— 包括你的母亲。"
秦枫握紧青铜钥匙,看着面具男人将鲛骨钥匙插入魂归门,门后突然涌出无数半人半尸的 "赶尸傀儡",每具傀儡的胸口都嵌着黑鳞会的鳞甲标志。他突然想起在南海看见的鲛绡图,图中阴山古楼的方位,正好与青铜门、长生殿形成三角,而三角的中心,正是他的心脏位置。
"张寒,王胖子," 他转身,看着两个最重要的伙伴,"我们的下一站,应该是......"
话没说完,魂归门突然完全打开,门后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尸臭,而是父亲生前最爱的湘西民谣,混着母亲梳头时的木梳声。秦枫感觉胸口的血玉几乎要跳出胸腔,而在魂归门的阴影中,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来,穿的正是父亲坠崖前的那件靛青长袍。
"爸?" 他下意识开口,却看见 "父亲" 的手腕内侧,刻着与黑鳞会会长相同的鳞甲纹身,"你...... 到底是谁?"
假父亲突然露出冷笑,声音变成黑鳞会会长的蜂鸣:"秦枫,你以为毁掉尸蟞王就赢了?阴山古楼的魂归门,其实是青铜门的倒影,现在 ——" 他举起染血的鲛骨钥匙,"我要用你的血,让所有死去的赶尸匠,都成为黑鳞会的傀儡!"
魂归门后突然亮起无数绿光,秦枫看见密密麻麻的赶尸傀儡举起手臂,每个傀儡的掌心,都印着和他相同的血手印。而在傀儡群的最中央,母亲的尸体缓缓转头,眼窝里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黑色的尸蟞王血液。
张寒突然挡在他身前,鳞片纹路爬满全身,却仍勉强露出笑容:"这次,换我当你的盾。"
王胖子甩出最后枚炸药包,声音里带着哭腔:"奶奶的,胖爷我还没娶媳妇呢!小哥,你要是活下来,记得把我的摸金符埋到秦岭......"
秦枫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在青铜门后看见的壁画,最后一幕不是他走进血棺,而是张寒和王胖子站在他两侧,三人共同举起染血的短刀,斩断了连接青铜门与长生殿的血色锁链。
他握紧手中的青铜钥匙,钥匙上的 "秦" 字突然发出强光,与张寒的麒麟纹、王胖子的摸金符形成三角。魂归门在强光中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而在黑暗的最深处,座刻满苗族图腾的石碑缓缓升起,上面新刻的文字正在滴血:
" 阴山锁魂,古楼封心;
三魂归位,七魄重明。"
石碑升起的瞬间,秦枫感觉体内的第五块血玉终于完整,而张寒和王胖子的身影,在血光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可怕的阴山深处,那里藏着赶尸匠的终极秘密,也藏着解开他身世的最后一把钥匙。
而此刻,古楼的引魂铃还在风中作响,每一声铃响,都像是母亲在耳边低语,父亲在远处轻笑,还有张寒和王胖子的咒骂与调侃。秦枫突然明白,所谓的诅咒,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重担,而是一群人的羁绊。
他转头看向伙伴,张寒的鳞片纹路正在消退,王胖子正对着倒塌的魂归门比中指,眼中却闪着劫后余生的光。海风从百骨缝吹来,带着南海的咸湿与阴山的阴冷,却吹不散三人眼中的坚定。
"走吧," 秦枫握紧钥匙,"魂归门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我们 —— 比如,让我父亲和母亲,真正安息的机会。"
张寒点头,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阴山深处,有苗族的 ' 尸蛊潭 ',传说能让死去的赶尸匠魂归本体。"
王胖子扛起登山包,嘟囔着:"胖爷我带了十斤糯米,专门治那些恶心的蛊虫。不过先说好了,要是看见会飞的人头,你们俩可得挡在前面......"
三人相视一笑,转身走向魂归门后的黑暗。身后,古楼的引魂铃突然齐鸣,为他们送行的,不是恐惧,而是千万个赶尸匠的英魂,和三百年前就注定的,解咒之路。
毕竟,在这充满神秘的阴山古楼,在这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魂归门前,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带着血玉的光芒,带着伙伴的羁绊,走向那未知的,却注定要征服的,终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