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钉在凌巧指间翻飞，阳光透过她狗啃似的刘海，在地上投下锯齿状的影子。她叼着草根转头，银钉在齿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苏浩宇，你们茅山派有没有'凶宅优惠券'？城里房租贵得要命，就凶宅便宜！"
苏浩宇正在擦铜钱剑，闻言手一抖，差点割到手指：“巧巧，凶宅哪有优惠？你家有？我师傅生前倒是说过，住凶宅能‘以凶养道’……”话未说完，瞥见陆沉投来的目光，立刻低头噤声。
陆沉的指尖划过我腕间的铜铃，铃铛轻响中带着几分无奈：“租房不如买房。”他望向远处新城区的高楼，银发在风中扬起，“城南那块地……”
“准姐夫～你有钱吗？”凌巧突然戳破真相，苏浩宇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咳咳”陆沉尴尬的轻咳两声，喉结滚动：“入道时师傅说‘五弊三缺选穷’，这些年积蓄都换了符咒材料……”
苏浩宇欲哭无泪：“我突然想起师傅说我八字犯‘穷神’……”
“没事！都是穷光蛋，门当户对。”凌巧跳起来，银钉指向我，“姐夫，加油，易哥是鉴鬼录宿主，我负责当掌柜收钱，你俩——”她上下打量陆沉和苏浩宇，“负责做牛马！”
“凌巧，你一天天的跟个阿斗太子似的，没正形，小心嫁不出去，”二婶婶带着刚包好的肉粽来了，手里的房本拍在供桌上：“阿易！你爸妈和爷爷给你在城里留了房！这是前些天你妈交给我的，说等家里的事儿结束了，你总要去闯闯的！”说着，二婶婶的眼睛就红了，她抹了把眼角的泪，房本封皮上“明庭小区”西个烫金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去年开发商请小陆师傅张掌教去镇邪，约了大哥一起去的，事情挺棘手的，后来好像也只是镇住了，张掌教和大哥没好意思收钱，就抵了这套房！说是新城区南面的别墅，装修好了都！里面还封信，是张掌教就给小陆的。”
我盯着二婶婶掌心微微的房本边角，喉咙突然发紧。二婶婶说这话时，房本上的烫金字像滚烫的烙铁，在我眼前晕染成一片泪光。
陆沉的气息先于动作笼罩过来，他的手掌轻轻搭在我肩头，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进皮肤。"别难过。"他的声音低得像呢喃，指腹无意识着我肩头的布料，"叔叔阿姨和爷爷不愿意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我眨掉睫毛上的水珠，陆沉顺势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蹭过我的发顶。
气氛一下子变的沉重，凌巧也抹起了眼泪，苏浩宇拿了张餐巾纸递给她，“巧巧，你别哭，我今天穿的短袖！”
凌巧一脸懵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就是…”苏浩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一会儿鼻涕甩胳膊……”
“苏—浩—宇，”凌巧暴走，苏浩宇拔腿就跑！
二婶婶无奈的摇摇头：“唉！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我……？
陆沉……！
我被二婶婶的话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陆沉，小声道：“真好！还有你们！”
陆沉垂眸看了看我，目光又落在桌上的房本和书信，“不过明庭小区……师傅肯定是留下什么没处理。”
“怕什么！”凌巧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发丝凌乱却满脸神气，“有我和易哥在，还有你俩‘牛马’护驾，就算真有邪祟，也得乖乖给我们交保护费！”说着，她一把抓起信翻看起来，突然“咦”了一声，“这封信居然还是用朱砂写的，张掌教该不会留了什么宝藏地图吧？”
苏浩宇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我看看！我看看！说不定是失传的茅山秘术！”
陆沉抬手敲了敲两人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先别急，这信不是所有人都能开的，需要特殊咒法。”
他指尖轻触符纹，低声念咒，信纸自动展开。我们凑过去，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陆沉吾徒：见字如面。
为师知你心性孤冷，特留此信叮嘱二三事。
你看到此信时，说明你们己经安然回到凌家，为师为卜卦，受反噬，己经去长白山寻那千年雪参，需去寻那救命机缘。你莫要担心，为师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些时日，我不在的时日，你得看护好阿易。
明庭小区地下有东西在'养尸地'上吸阴气，为师只能暂时镇压。开发商艾酷实业的老板赚黑心钱，你去要个百八十万当报酬。记住，分钱时阿易拿大头——她可是我师弟的宝贝闺女，跟着你这穷小子够委屈了...
不准欺负阿易，她可是我的亲侄女。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不要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剁了喂大黄…… ”
我颤抖着接过那封信，纸张在指尖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张师伯的体温。朱砂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滴墨在"大黄"二字上晕开，像极了那年他教我画符时，不小心打翻的朱砂砚台。
陆沉的手掌无声覆上我颤抖的指尖，他掌心的共生符发烫，烫得我想哭。“不用担心，师傅不会一个人犯险，他会平安回来的……”
我仿佛看见张师伯独行在风雪中的背影，玄色道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白发结满冰凌。
"都怪我..."铜铃随着我的哽咽叮咚作响，"要不是为了给我卜卦..."
"啪！"
信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一张小区平面图，地下室位置标着个血红的"禁"字。
还有一行字：还不出发，等过年吗？哭什么哭，要哭让陆沉哭。
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我的眼泪都给惊回去了。
"我就知道！这老头好可爱啊，安慰人都这么别出心裁！！偶像！"凌巧兴奋地挥舞银钉，"这下有得玩了！苏浩宇，准备家伙！"
苏浩宇则是凑近房本，突然哀嚎：“我师傅怎么没给我留遗产？他死时只给我留了半本《驱邪速成手册》！”
二婶婶从厨房出来，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浩宇啊，你师傅当年和你陆沉师叔是同门，要不你认个亲？”
“打住！”凌巧甩了甩马尾，“先看房！我要睡带飘窗的主卧！”
“凌巧，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二婶婶揪着凌巧的耳朵问道。
“哎呦，妈，妈，妈妈，说笑的，说笑的，疼疼疼疼”凌巧虽然喊着疼，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最后还是苏浩宇解了围：“阿姨，我看你包了肉粽，我都闻到香味了！“
“浩宇就是嘴甜，我这还是生的呢！香气就飘出来啦？”二婶婶笑着打趣道：“不说了，不说了，今天给你们包了肉粽，你们自己煮，我还要给你二叔送饭去呢！”
“肉粽我放冰箱了，要煮的话煮两个小时！不然不入味！”二婶婶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竹篮在臂弯里晃出细碎的响，“里面包了五花肉和咸鸭蛋蛋黄的，还有几个排骨粽，到时候浩宇多吃点，看你瘦的！”
苏浩宇摸着肚子傻笑，喉结却在二婶婶转身时剧烈滚动——他分明闻到了竹篮里混着的镇魂香灰味。
苏浩宇盯着二婶婶离去的背影，鼻子微动："奇怪...肉粽里怎么混着镇魂香的味道？"
陆沉神色一凛，迅速将房本塞进我包里："现在出发。"他望向城西，那里的云层正诡异地聚成棺椁形状，"天黑前必须到。"
我们匆匆收拾法器。临行前，村口老槐树上突然飘下一张红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低价急租"，落款处画着个渗人的笑脸，眼角爬着镇灵司的殄文。
"引鬼招租符！"苏浩宇剑尖挑起红纸，符纸燃烧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陆沉判官笔化作权杖虚影："有人在盯着我们。"他忽然转向我，银发下的眼眸深邃如渊，"阿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先保护好自己。"
我点头，腕间铜铃无风自动。铃音中，我恍惚看见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站在家门口向我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