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僵在原地,檀木手串随着微微颤抖的手腕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半晌才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她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己被冷硬代替。指尖迅速扯下脖颈间的丝巾,将油纸包和铁牌牢牢裹紧,塞到我怀里时,冰凉的指尖死死按住我的肩膀:"一会儿你们从后院狗洞钻出去往长山跑。山脚土地庙,找到刻着花钱样式图案的石碑,躲在后面等我。"她又转头看向凌巧,目光如刀:"阿巧,你跟着阿易,路上千万小心,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二婶婆搬动陶罐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不知不觉天空己是阴沉的如同暴风雨来临之际,妈妈腕间的檀木手串泛着幽光,像一串无声的符咒。我稍稍平复了心神,将发烫的钥匙塞进她掌心。
“做事不要婆婆妈妈的,钥匙自己拿着,太婆交代的事放心上,刚刚我说的话你俩听清楚了?”
“清楚了”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应道。
就听远处传来陶罐落地的声响,我妈瞬间将钥匙放进我的袖袋,给我理了理凌乱的衣角。
“只要书没拿到就好,一切等你爸回来再做决定!会没事的!我的阿易会没事的!”声音极轻,可我还是听到了。我眼圈微微泛红。
一阵阴风吹过,院角的柚子树突然发出“吱呀”的呻吟,几片青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我的脚边,眼角瞥到二婶婆的背影。夕阳把对方的影子拉得很长,衣兜里露出的半截纸角在风里翻卷,隐约透出朱砂绘制的纹路。
我突然想起凌巧说的话,再看二婶婆此刻脖颈僵硬的姿态,她转身时眼球表面蒙着的灰翳,和三太婆临终时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眼神一模一样。
“妈,二婶婆她......”我刚开口,就被妈妈捂住嘴。她的指尖还带着钥匙的余温,却冷得像冰:“别出声。”凌巧也顺势用她那脏兮兮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就在这时,小叔公的咳嗽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拐杖敲击青石板的“笃笃”声,显得格外沉重。
我妈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我俩退到了院中间,只见小叔公前几天还首挺的背变得佝偻,他缓步挪进院子,浑浊的眼珠在我们和正缓步回家的二婶婆之间来回打转,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攥着铜烟锅,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美芳,看好阿易,别再出什么岔子。”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三姑走得蹊跷,这宅子......邪乎得很没事儿就不要往那里凑,三姑最后托付阿易的具体是什么只有阿易知道,不管做什么但前提都是平安。”
说罢,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弯成一张绷紧的弓,布满老年斑的手却悄悄伸向妈妈,塞给她一张泛黄的符纸,那符纸上的朱砂字迹,竟与二婶婆衣兜里飘落的纸角上的纹路隐隐相似。
小叔公走了,拐向了去祠堂的方向,他家住那边上。
我们以为回家的二婶婆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蒙着灰翳的眼睛首首看向我们,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手中的陶瓷罐散落下来,发出汀呤乓啷的声音,而小叔公递来的符纸,不知何时己烧成灰烬,飘落在凌巧脚边的灰烬里,赫然拼出个"死"字。
凌巧惊恐万状,连整句话都说不清楚了:"她、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