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山收到消息的同时，邓正明也接到了电话。
“三路都被埋伏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有没有找到人？”
问了几个问题后，邓正明挂断电话。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对面这个反应是他没预料到的。
这是想说什么？我早就盯上你了，你逃不掉的？
威慑力倒是有了，可惜活干得太糙，几乎把警方当成了瞎子。
虽然他们在很多事上都装聋作哑，可前半夜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跳起来打警方的脸了。
真以为他们不要面子的么？
邓正明沉吟片刻，再次拿起电话：“阿乐，在做什么？”
“在打边炉啊邓伯！要不要一起来吃？我好不容易弄到的黄羊肉，很鲜的！”
电话里传来阿乐爽朗的声音，背景音嘈杂，似乎很热闹。
“不了，医生叫我不要吃太多油腻！”
“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乐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邓伯，找我是不是有事？”
“嗯！”
邓正明淡淡应声，道：“十几分钟前，旺角三鹰被人砍了，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旺角三鹰？”
阿乐将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答应下来。
“没问题，我立刻带人去查，最晚明早就会有消息！”
“好！”邓正明也不意外，这家伙工于心计，精于面上功夫，不管做不做，话绝对说得好听。
所以从一开始，邓正明就没指望阿乐有什么收获，他要的只是把水搅浑。
毕竟以和联胜的体量，阿乐一动，无论洪兴东星，还是号码帮都会随之而动。
他们不见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绝对不会让和联胜独吞可能出现的好处。
而这对邓正明来说，就已经够了。
另一边，九龙冰室。
九纹龙眯着眼站在阴影中，看着窗外雨中霓虹。
阿肥噔噔噔走上来。
九纹龙转身：“怎么样？”
“还好！”阿肥喘息着，双手扶住膝盖：“老二被砍了一刀，已经送去医院，其他两人都没事，就是小弟被砍伤了十几个，而且警方可能会找麻烦！”
九纹龙面色稍缓：“对面呢？”
“抓了几个活口，都是九龙城寨的人，一问三不知。”阿肥摇头。
九纹龙皱眉：“他们疯了搞这么大动静，真以为警方管不到城寨？”
阿肥摊手：“不然呢？”
九纹龙沉默，片刻后道：“他们老大是谁？”
“一个叫猪头标的家伙，没听说过！”
“猪头标？”
阿肥话音未落，马交红忽然凑了过来，问道：“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身高六尺三寸，体重起码两百斤的络腮胡？”
阿肥与九纹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道：“你认识这个人？”
“见过几次！”
马交红皱眉：“我之前在场子里唱歌给阿宝挣钱买奶粉，他来纠缠过我几次，后来还是太子出面，把他打发掉的。听说那家伙在城寨里很吃得开，开了几家肉档，手底下不少人。”
九纹龙道：“叫人去查查猪头标，看看是不是他在背后搞鬼！”
“知道了！”
阿肥转身便走，没有半点犹豫。
九纹龙走到马交红身旁，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道：“太子是怎么回事？洪兴的甘子泰？”
“怎么可能！”
马交红白了他一眼，“是个人就知道洪兴太子是个拳痴，平日只待在自己地盘，很少出来闲逛。
我说的太子是号码帮的，有人叫他尖东太子，是这两年冒头的新人！”
九纹龙皱眉：“他纠缠你？”
“没有！”
马交红摇头：“他喜欢翠儿，帮我只是顺带。”
九纹龙点点头，也没去问翠儿是谁。
这里是港岛，夜场从业女性数量高达五十万，几乎每天都有数千人往这个大染缸里扎。
类似的事儿他在混江湖的时候见得多了，压根不奇怪。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
“呼叫黑猫，呼叫黑猫，白猫发现老鼠，两只，位于大门一点钟方向，要清理掉吗？”
二楼为之一静，九纹龙与马交红同时看向打盹的小杰。
小杰则张口结舌半天，才抓起对讲机：“等会，我什么时候成黑猫了？”
“刚刚！”无名言简意赅。
“我抗议，我想要黑鹰！”小杰不满。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起名字就算了，我现在连起个代号的权利都没有吗？
“抗议无效！”
无名语速忽然加快，“又发现来三只老鼠，分别位于十点钟方向和六点钟方向，我要开枪了！”
“等会……”
小杰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炸雷般的声响，二楼窗户被强横音浪震得哗哗直响。
他目光一凝，忽的毫无征兆拔枪开枪。
砰！
一声枪响，玻璃穿孔，一道身影掉落下去。
九纹龙第一时间护着马交红蹲下。
阿宝被巨响惊醒，张嘴大哭。
胡姐被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将孩子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哄着。
小杰一个箭步冲到那扇窗前，他背靠在墙壁上，双手握枪平静呼吸。
他取了根筷子将窗户缓缓顶开，窗户忽地打闪，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豆大的雨点钻进窗口，将地板和桌子打湿。
轰隆！
雷声随之而来，小杰趁机探头，两道披着黑色雨披的人影站在十米外，正端着机枪。
小杰心中一惊，忙缩头回来。
果然下一刻，外面人就开火了。
子弹像不要钱一样横着扫光仅有的两扇窗户，将玻璃打得粉碎。
密密麻麻的弹孔镶嵌进对面墙壁，横着连成一片。
胡姐抱着孩子尖叫，不敢睁开眼睛。
九纹龙则直接将马交红压在地上，不让她抬头。
小杰靠在墙壁上缩成一团。
他单手持枪，在腰后摸出一颗手雷，用牙齿扯出保险栓后，猛地扔出窗外。
几秒后，轰然爆炸。
大雨中传来一声惨叫，小杰趁机起身开火。
漆黑雨夜中，只有枪口喷射出的火星，能隐约看清对面人的轮廓。
砰砰砰！
小杰将弹匣清空，顾不上查看战果，再次躲回掩体后。
此时，对讲机再次响起。
“呼叫黑猫，老鼠已全部解决，报告你的情况！”
小杰眨眨眼，看向九纹龙。
九纹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小杰摊手，向窗外比划一下。
他意思很明显，我离不开，要不然你来？
九纹龙无奈，只能对马交红耳语几句，嘱咐她老老实实趴在这里不要动，之后才双臂交替，像个下肢瘫痪的病人般，快速匍匐过去。
得亏他坐了两年牢，体格强壮了不少，若是换做两年前，这动作他还真不一定能完成。
好在，整个过程安安静静，外面没有再开枪。
但房间里众人都清楚，黑暗里很有可能还有杀手等着一击致命。
所以他们丝毫不敢大意。
九纹龙拿到对讲机，抬手扔给小杰。
小杰一把接住，按下通话键。
“这里是黑猫，老鼠有三人以上，我干掉了两个，另外一人暂时不能确认。”
“白猫收到！稍安勿躁，我已经联系了雇主，转移车辆将在二十分钟内抵达。”
小杰眨眨眼：“外面尸体怎么办？会不会有麻烦？”
“不用担心！会有人处理好的……砰！”
话没说完，对面就又开了一枪。
这一枪太突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杰更是立刻摸出了另一手雷，准备随时丢出去。
“呼——六点钟方向的老鼠解决，你们暂时安全了!”
无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毫无声调起伏。
小杰闻言，立刻探出半张脸向外张望。
可惜黑暗依旧，他视线严重受阻。
他想了想，捏着对讲机问道：“你干掉了几个？”
“你应该先呼叫白猫，这是无线电通讯规则！”无名清冷的表示不满。
小杰无语：“好吧，呼叫白猫，请问战绩几何？”
“老鼠六只！等等，又有车来了！”
九纹龙等人立刻屏住呼吸。
片刻后，无名道：“安全，是收尸人！黑猫注意识别友方单位，不要误伤。”
下一刻，对讲机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各位好，友好清洁公司，我是临时经理赵义鹏，请问哪位要的清洁服务？”
说话的是个声音沉稳的男人，听声音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他白话很标准，应该是本地人。
“是我！”无名回答。
“原来是位小姐！”
赵义鹏含笑道：“不知道小姐需要几个标准套餐？”
“八到九个，具体不确定！”
“明白了！鉴于本次服务是深夜食堂担保，就无需检验身份了。请给我十五分钟，我会尽快搞定！费用方面……”
“会有人给你的！”
“明白！”
无线电静默下来，九纹龙几人面面相觑。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清洁公司？
专门清理尸体的清洁公司？
我就两年没回来而已，港岛地下世界产业链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种生意也可以明目张胆的做？
九纹龙与马交红对视一眼，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什么，却只是看到了一脸茫然。
果然，不到五分钟，后巷便有几个带着头顶灯的家伙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一组，先将人用担架抬走，随后留下两人背着水箱，喷洒农药一样，将地面和墙壁所有沾染血迹的地方喷了一遍。
偶尔还会有人蹲下，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
小杰和九纹龙趴在窗口，只露出眼睛和半张脸。
他们默默的看着，一声不吭。
这帮人似乎很专业，动作异常麻利，前后不过几分钟，后巷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水泥地上还残留着手雷爆炸后的痕迹，他们几乎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了。
等一行人离开后巷，小杰与九纹龙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对讲机里，赵义鹏再次开口。
“小姐，大件垃圾已经回收，一共九件，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不过雨中作业难免会有些疏漏，过后我们会派人过来查漏补缺，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你们很专业！”无名也不知道说啥了。
做了这么多年杀手，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专业收尸的。
要不是出发前白展堂告诉她，若开枪会有人过来收尾，她都会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警察假扮的。
“谢谢夸奖，不过与行业前辈相比，我们还差得远。如果是美利坚的同行，他们甚至会带着特种水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现场还原。
我们的队伍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赵义鹏笑了笑：“那么，就打扰了，有需要可以再找我！”
无线电内安静下来。
小杰跑向另一边窗户，透过密集的雨幕，隐约能看到一辆救护车闪着灯，堂而皇之的消失在街尾。
二楼陷入沉默。
又过了五六分钟，无名声音再次出现：“呼叫黑猫！”
小杰迅速回答：“什么事？”
无名：“转运车已经进了这条街，预计三十秒后抵达，提前做好准备！”
小杰看向九纹龙。
九纹龙眉头皱起，他看了眼马交红，又看了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再次睡去的阿宝。
他果断道：“我们下楼！”
龙哥做了决定，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一行人迅速下楼。
一楼，阿肥藏在后厨里不敢冒头，之前楼上密集的枪声真是把他吓坏了。
要不是后续还能听到九纹龙和其他人的说话声，他早就忍不住跑上去了。
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阿肥爬到门口，准备问问发生了什么。
哪知他刚一抬头，便跟第一个下来的九纹龙对了眼。
阿肥当场愣住。
九纹龙忍不住笑道：“你干嘛呢？”
阿肥强自镇定，低头划拉：“没啥，隐形眼镜掉了！”
九纹龙乐了：“别找借口啦，赶紧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阿肥应了声，迅速起身。
这一打岔的功夫，他已经恢复如常。
毕竟是混过江湖的，被人糗的时候多了，刚刚那一幕算什么，小场面罢了。
他肥康轻松拿捏。
卷帘门被轻轻轻响，小杰去开门，枪口顶在铁皮上，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门外，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黑人撑着伞，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道：“请问是文先生么？”
小杰不答反问：“你是？”
黑人伸手入怀，在小杰警惕的眼神中，慢慢的摸出一枚金币。
小杰接过来，一脸茫然。
这……是个什么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