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锈蚀的遗产
渔火在黎明的雾霭中摇曳,像是溺亡者未熄的瞳孔。亚历克斯把脸埋进浸透盐霜的羊毛围巾,这是祖父最后一次出海时戴过的旧物。围巾纤维里渗出的不只是海盐的咸涩,还有某种类似铁锈的腥甜——三日前阁楼木箱开启时,那种气息就萦绕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他至今记得檀木匣在尘埃中浮现的轮廓。被藤壶包裹的锁扣早己锈蚀,却在月光透进天窗的刹那闪过暗红流光。当撬棍终于破开腐朽的铜铰链时,深绿色的藻类突然从匣缝中喷涌而出,潮湿的腐败气息里混着龙涎香的余韵。泛黄的航海日志里,星图背面的血指印在六十年后依然鲜艳欲滴。
"电子海图显示东北方有热带风暴形成。"父亲沙哑的嗓音裹着柴油机的轰鸣,老人正将成捆的凯夫拉缆绳堆进舱室。亚历克斯注意到父亲特意避开了那个檀木匣——自从三天前它重见天日,老肯特总是用看癌细胞的眼光盯着那个角落。
母亲玛格丽特踩着咯吱作响的栈桥走来,晨雾在她发间凝结成细小的珍珠。她手中的黑麦面包还带着窑炉的余温,海藻绳系着的玻璃瓶里,晒干的紫色海星触腕诡异地蜷缩成六芒星形状。"你祖父常说,这是深潜者的馈赠。"她将护身符塞进儿子胸前的暗袋,布满鱼鳞纹的手指突然收紧,"当年搜救队打捞到的空酒瓶...瓶口就卡着这种海星的残骸。"
启航的汽笛惊飞了成群的银鸥。亚历克斯望着雷达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光点,实验室赞助商提供的量子定位仪正在校准坐标。当星图标注的方位与液晶屏上的数字重合时,胸前的玻璃瓶突然发烫,某种近似低频声波的震动透过衣料渗入胸腔。
首夜的风向与气象预报背道而驰。本该清凉的东南信风裹挟着硫磺的焦臭,将"自由号"的帆布吹出类似丧钟的闷响。亚历克斯调试激光测距仪时,发现北斗七星的勺柄比星图偏移了整整3.2度。这个误差足以让十九世纪的帆船永远迷失在汪洋,但对于搭载着伽利略导航系统的现代科考船来说,本不该存在这种偏差。
声呐屏幕突然泛起雪花噪点。亚历克斯俯身查看的瞬间,头顶的铜铃毫无征兆地轰鸣。这是祖父从"玛丽·赛勒斯特"号残骸中打捞的古物,此刻铃铛内壁的锈斑正渗出黑色粘液,在甲板上蜿蜒出类似希伯来文的纹路。他举起紫外手电筒,那些粘液突然发出荧蓝幽光,与日志本边缘某种未知生物的荧光墨迹如出一辙。
第二日的正午艳阳将海水照得剔透如翡翠。成群的信天翁在桅杆间穿梭,它们的喙部反常地呈现珊瑚红色。当亚历克斯取出水质分析仪时,盐度计的指针在30‰到50‰之间剧烈震颤,仿佛在测量某种活物的心跳。舀起的海水中漂浮着半透明水母,它们伞盖内的发光器官排列成精确的斐波那契螺旋。
"这是樽海鞘的变异体。"视频会议窗口里,海洋生物学家艾琳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她突然凑近摄像头,金丝眼镜反射着诡异的绿光,"但它们的基因序列...上帝啊,这些生物体内嵌着人工合成的碱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