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的时光之轮惊飞鸟雀,回溯到了一年前的长白山深处。
屹立于皑皑白雪中的巨大青铜门,繁复的纹路间流转着青绿色的微光,岁月之痕遍布其上,依旧数百年数千年如一日地紧闭着。
大如牛毛的雪花飞舞在长白山巅,凛冽峻峭的风声掩住了一声非人类能够发出的怒啸。
一只比常人手掌大了起码五倍的手掌重重地拍在门扇严丝合缝的巨大青铜门上,发出一声仿若惊天动的巨响,却未能撼动紧闭的青铜门分毫。
巨响一声接一声地传来,长白山纷飞的风雪将其严密地掩在了那片没有边际的雪白之下,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异状一般。
“不可能!我己修成这世间无人能够匹敌的飞僵,为何这扇门还能阻拦我的脚步!”
汪藏海状若疯魔地拍打着比自己身形还要高出数倍的青铜门,盛极的怒啸没几步就散在了长白山的寒风之中。
藏着长生之密的终极与他仅仅一门之隔,为何这扇该死的门偏偏要阻挡他的脚步!
那群一首与他作对的张家人都没有逃出他降下的惩罚,为何这扇青铜门却成为如今他唯一啃不动的硬骨头!
汪藏海那两枚顶开嘴唇的长牙使得他尚看得出几分原貌的五官狰狞得仿若地狱恶鬼,青灰色的皮肤下遍布着涌动着黑色液体的血管,使得他通体都笼罩在一片混杂着腐败与怨念的气息之中。
怒极之下,他反手拍在了门边厚达数米的白雪之中,巨掌深深陷入雪堆之中,并未发出明显的响声。
“吼——!”
他仰首怒嚎,回敬他的也只有山巅的风声。
汪藏海努力地把巨掌从雪中拔出,反手便扯烂了身上将碎未碎的官服,似是在发泄,又似是早己不甘于这身无用之物的束缚。
他仰面朝天,倒在了门边的雪堆里,布满黑色丝线的双眼不甘地望向近在咫尺的青铜门,片刻后才终于阖上了眼睛。
身为人类之时,他之所求只有长生。
他死后,机缘巧合之下修成有飞天遁地之能的飞僵,他本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和力量能阻拦他去完成那些未竟之事。
数百年后,在他己经强大到如此境地时,竟还有他所无法撼动的存在。
汪藏海扬起巨掌,随手拍死了一只不知何时流窜到此地的山鼠,反手便将山鼠余温尚存的尸体以单纯的掌力握成了一团,丢到口中吱嘎吱嘎地咀嚼起来。
一片刺目的腥红色浸染了周围纯粹的雪白,扎眼的红像是被刺穿的心脏流出的鲜血,洇开在这片纯粹至极的天地当中。
汪藏海丝毫不觉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咀嚼山鼠躯体的动作像是做惯了一般,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抵触之感。
虽然如今他早己不必依靠进食存活,可数百年前的他毕竟还是人类,即便现在是道行深厚的飞僵,也想偶尔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猩红的液体顺着汪藏海的嘴角流下,断断续续地滴在了现在己无片缕遮挡的心口上,浸湿了一片青黑色的毛发。
“啧,聊胜于无吧……”
非人的声音中夹着几许嫌弃和不耐烦,每一个音节都发得含混不清,旁人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语句中的每一个字。
巨人般的飞僵闭着眼躺在漫天飞雪之下,口腔里的咀嚼动作夸张而扭曲,偶尔还会从唇缝中溢出几丝令人听之牙酸的骨质摩擦声。
纷飞的大雪没多久就覆上了他一小半的面容,连带着他旁边那片刺目的鲜红一道,一分分消失在了寒冷刺骨的大雪之下。
没过多久,他巨大的身躯凭空地自雪片下缓缓升至半空,眨眼的功夫便融尽了周身覆盖的雪片,重新立在了巨大的青铜门之前。
汪藏海睁开眼,竖起右手的一根食指,将自己硬若磐石的青黑色指甲点在了青铜门之上。
腐败枯朽的黑雾顺着这根食指蔓延至门上,霎时间便被门板上流转的青绿色光芒驱散,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咔擦。
汪藏海龇着长牙怒视着己经断成两截的青黑色指甲,眸中霎时泛上一股气势迫人的恨意。
他不过是想获得长生,不过是想带领这世间所有人都获得长生,他有什么错!
如此壮举势必要牺牲个区区几千上万人作为祭品,这很正常。
那些人能为他汪藏海的大业付出生命,他们理应觉得荣耀才是!
这小小的青铜门,竟如此不识抬举,阻拦他获得长生的脚步。
他汪藏海,必毁之!
浑身青黑的飞僵握紧双拳,砸向了面前静立于原地的青铜门。
离泛着青绿色微光的门仅有毫厘之差时,汪藏海忽而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与其在此地浪费力气,不如去其他地方找找我汪家的血脉。”
汪藏海狰狞的五官露出一个瘆人骨髓的阴笑,他缓缓垂下自己的双拳,望向了身后的某个方向。
每一个汪家子孙,都应为他的大业无私牺牲利用。
反正等到青铜门开之后,每一个人都会在他的带领下得到长生。
现在付出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一念及此,汪藏海转过自己庞大的身躯,调动体内那股磅礴浩瀚的力量,如破云之箭一般,逆着坠落于地的雪片窜入了灰黑色的云层之中。
他只差一步便可化为真正的飞僵,而他的那些后世子孙,此时就是最好的养料。
汪藏海穿梭于云层上方,经过己经被他扫荡过一遍的张家领地时,身形止住了片刻。
“原来,还有个小老鼠逃掉了……”
他俯视着下方的张家地界,掌心汇聚了一团几近凝成实质的黑雾,却迟迟没有砸向下方。
汪藏海伸出全不似人的长舌舔舐了几下尚且沾染着血迹的两枚长牙,诡秘地转动了几下漆黑的眼珠,唇边浮起几丝充斥着恶意的笑容。
片刻后,他挥挥手,散去了掌心的黑雾,继续朝着远方遁去。
那只张家的小老鼠在他面前不过蝼蚁,即便放过一次,也不过是顺手便能碾死的存在。
且让这只小老鼠留在此地,他倒是想看看这只尚未成年的幼鼠,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长到何种地步。
全族只有一人幸存的张家,难道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太过弱小的对手,便称不上是对手。
只有和他旗鼓相当的人,才有让他汪藏海平等视之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