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无言的寂静中，梁湾蹙眉，感受着汪藏海体内那股盘踞他大半躯体的黑雾，也感知到了汪藏海话中隐藏的信息量。
原来如此。
难怪她第一眼见他时就感觉他体内的力量有些松动，原来是因为和真正的飞僵之身还有着一线之隔。
让她助他突破？
哦，明白了，这是明示她帮忙去找“养料”和“口粮”的意思。
“藏海老祖，我有新鲜的口粮储备，不知您需要多少？”
梁湾还不待开口，汪严便极有眼色的主动开口，一派平静的模样看得梁湾眉心的皱褶又加深了许多。
看样子，不仅是她一个人秒懂了“养料”的含义。
“你先带来二十个，我试试看是否够用。”
汪藏海也没客气，面色自若地接受了汪严的“好意”，还十分“贴心”地补充了养料的具体数量。
她知道修成飞僵最快的方式和途径是什么。
——新鲜的人血。
新鲜可口，且大量的人血。
梁湾起身，目光冷然地看着两个正在核对需求的人，声音中的寒意顺着骨头缝一点点渗透出来。
“本尊讨厌血腥味，无能为力，先走了。”
梁湾作势要离开会客室时，汪藏海果然出口叫住了她。
“藏海知晓祖上不喜血腥，只不过如今藏海距离飞僵大成之身不过一线之隔，祖上不欲亲眼见证藏海的突破吗？”
梁湾背对着两个在话语中将人命视若草芥的人，声音中的冷意更重了一分。
“本尊对你如何突破没有兴趣，只是鲜血的味道呛本尊的嗓子，待得下次来此时，本尊不希望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血腥味。”
梁湾强忍着心底的怒意说完这句话，冷着脸通过人脸扫描打开会客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方空间。
身为医者，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即便那是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她都无法认同这种草菅人命的作为。
再不离开，梁湾脸上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具，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回“宿舍”的路上，梁湾遇到一波被几个全副武装的汪家成员押送着的年轻女孩。
她佯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表情呆滞的女性从自己身边经过，后槽牙几乎被自己咬碎。
梁湾不确定汪严是否是故意为之，是否是在用这些鲜嫩的生命试探她如今的底线。
的确，她不想看着这些看年龄最大不超过二十来岁的生命消逝于眼前，但她同样不能暴露自己和张日山打入汪家内部的真实意图。
梁湾没有停下脚步，眼底却倏然一亮，悄无声息地将双手背向身后，一只手的指尖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画出了一个复杂难解的图案。
图案画完后，她松开了搭在一起的双手，凌空将那个图案抓入掌心中，一寸寸地附上自己体内的凤凰之力后，借着一个十分随意的摆手动作将法阵反手沿着自己的来时路推向了会客室。
凤陆记忆中的阵法，关键时刻很有用。
梁湾也庆幸自己在汪藏海体内留下的那道力量，正好为她这个护佑法阵搭了桥。
等到法阵被推入汪藏海体内，虽然那些无辜的生命依旧会受一些皮外伤，但性命绝对无碍了。
梁湾加快脚步走向宿舍，无论是表情神态还是西肢的动作，都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和破绽。
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暗暗深呼吸一口后，梁湾面无表情地对着扫描系统刷了脸，打开了这道门。
房间内的光骤然亮起，冷白色光线将屋内照得纤毫毕现。
——连同坐在床边等着自己的那个人一起。
梁湾迈入房间后，合金门安静地在身后缓缓阖上。
张日山抬眸和梁湾对上眼神之前，梁湾飞速检查一遍隔离监视设备的那道结界，确认其没有丝毫缝隙和错漏后，才坦然迎向了张日山注视她的目光。
两人之间只隔着几米的距离，梁湾屏住呼吸一步步朝着床沿处走近，终于不再压抑频率早己失去控制的心跳。
心脏脱缰般的跳动使得她的呼吸都出现几分急促，委屈和解脱缓缓破开心底的那层伪装，一寸一寸地蔓延向全身。
她好想他。
此时此刻，他一切的错处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张日山迎着梁湾的视线，眸底的光芒柔软似水，如同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一样裹紧了她。
“我想你了。”
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时，梁湾眸光晶亮地盯着张日山和自己相同的口型，眼眶不自主地生出几分微热。
终于得到独处时间的二人同时迈出一步，没有分毫犹疑地握住了伸向对方的手。
梁湾将脸深深埋入张日山胸膛的那瞬间，终于没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反手抱住他啜泣起来。
是真实的张日山。
是真的站在她眼前，她能够用自己的双臂抱住的张日山。
张日山垂首，将脸埋在梁湾的颈弯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体内那股悬浮于心口己久的情绪和思念终于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处。
他的夫人。
阔别己久的相见，也是阔别己久的温暖和柔软。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希望时间就此定格在这一秒。
仿佛只有这一秒，他才拥有全部的完整的梁湾。
阖眼平复呼吸时，张日山眼前忽而闪过两个熟悉得刻骨的身影。
一身挺拔军装的俊朗男子紧紧牵着那个身着小洋装的俏丽女子，温柔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终于能放心了，记得好好待她。”
张日山不知道眼前闪过的画面到底是他的幻觉，亦或是真实发生的事，眼角却生出了一丝酸意。
佛爷，还有夫人。
似乎终于了却自己的所有心愿一般，那两道身影携手背过身去，在他似幻似真的视线中逐渐远去，不多时便消失了踪影。
张日山紧紧环着怀中真实的梁湾，唇边扯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对不起，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之时，梁湾眼角也酸了酸。
她抬手努力地够上张日山的脑后，仿若安抚似地捋了捋他己经长了些的粗硬发丝。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像是要将对方嵌进自己骨血一般，梁湾又收紧了些自己环在张日山腰间的手，颤声开口道。
她感觉到了眼前人的诚意。
以后的岁月中，他们不会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