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重生

?第一滴雨砸在眼皮上时，程昱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猫的，是他自己的。三年前的雨夜，他推开楚妍的瞬间，颈动脉被车窗碎片割破的热血喷在她雪白的裙摆上，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红梅。

"喵——！"

凄厉的猫叫把程昱拉回现实。他低头看着水洼里的倒影：银灰色毛发被血和雨水黏成绺，右前爪不自然地蜷缩着——和前世最后时刻被车轮碾碎的右手如出一辙。

雨水突然变得滚烫。程昱想起楚妍跪在急救室外，指甲抠进他军装肩章里留下的月牙形凹痕。那时她的眼泪也是这么烫，落在他渐渐冰冷的脸上。

"我答应过...要陪你过完三十岁生日的..."

记忆里的声音被轮胎摩擦声打断。程昱警觉地竖起耳朵，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巷口的黑色奔驰——和撞死他那辆同款。车窗降下时露出的枪管闪着冷光，就像当年穿透他胸膛的子弹。

"嗒、嗒、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频率让程昱浑身绷紧。前世在特种部队时，他能在两百米外分辨出楚妍的脚步声。现在这声音更瘦了，像她葬礼后绝食的那七天，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回响。

楚妍出现在巷口时，程昱的猫瞳骤然收缩。她穿着三年前那件黑裙子，左腕缠着褪色的军校领带——是他第一次授勋时戴的那条。雨水顺着她凹陷的脸颊流下，在下巴凝成水珠，和她在停尸房辨认尸体时的角度一模一样。

"别过来！"程昱想吼，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呜咽。奔驰车门无声打开，穿雨衣的男人举起麻醉枪的姿势，和当年杀手扣扳机时的肌肉记忆完全重合。

身体先于思考扑了出去。程昱感到犬齿刺进人类脚踝的触感，和前世咬住歹徒手腕救下楚妍时如出一辙。被甩出去撞在墙上的剧痛里，他恍惚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把楚妍护在身下，弹孔在防弹衣上绽开血花。

"滚开！"

杀手的怒吼与记忆重叠。程昱看着楚妍举起铁管的剪影，突然想起军校毕业典礼上，她也是这样握着 champagne 瓶子砸向骚扰她的纨绔子弟。那时他笑着评价："楚小姐这记本垒打能进职业联赛。"

"砰！"

现实中的闷响带着骨裂声。楚妍喘着粗气跪在雨水里，碎发粘在苍白的嘴唇上。程昱想伸手拨开——就像她高烧那晚他做的那样——却只碰到她颤抖的指尖。

"你的眼睛..."楚妍突然僵住，瞳孔剧烈收缩，"程昱?"

这个名字让时间静止了一秒。程昱看见雨滴悬停在半空，楚妍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无数个曾经的他们：在军校樱花树下接吻的，在爆炸现场互相包扎的，在临终病床前交换戒指的...

"喵。"

可悲的猫叫打破幻象。楚妍眼底的光暗下去，用外套裹住他时，程昱闻到她领口残留的佛手柑香气——是他常用的古龙水味道。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绞痛，前世他殉职后，楚妍把他所有物品锁进保险柜，唯独这瓶香水她每天都要喷在枕头上。

宠物医院的荧光灯下，兽医翻检伤口的镊子让程昱想起战地手术。当楚妍在麻醉同意书上签名时，他看见她无名指内侧的纹身——"CY?SX"，他们相恋五周年时刻的，现在被一道疤痕硬生生隔开。

"会疼吗？"楚妍突然问兽医，手指无意识地那道疤。程昱想起自己中弹时，她也这样问过军医，得到否定答案后哭得更凶："可他明明最怕疼..."

麻醉剂注入血管的冰凉感与记忆重叠。程昱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楚妍把脸埋在他脏兮兮的毛发里，肩膀抽动的弧度和她捧着骨灰盒时一模一样。

......

楚妍的卧室有股药草味。程昱在猫窝里醒来时，发现伊丽莎白圈内侧缝了层真丝——就像当年他颈椎受伤时，楚妍给护颈枕包上的那层。月光透过纱帘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个子弹壳做的小风铃，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给的"定情信物"。

"做噩梦了？"

楚妍的声音带着睡意。她赤脚走过来时，程昱看见她睡裙下凸出的肋骨——前世他能单手环住的腰肢，现在瘦得能看到脊椎轮廓。当她弯腰检查绷带时，领口滑出的军牌项链在月光下闪光，上面刻着他的士兵编号。

"你总盯着奇怪的地方看。"楚妍突然笑了，指尖轻点他的鼻头，"他也这样..."

程昱僵住了。这个"他"让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楚妍却己经走向浴室，哼着走调的歌——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插曲。水流声响起时，程昱鬼使神差地跳上梳妆台，镜子上还留着雾气写的"三周年忌日"。

爪子碰到某个冰凉物体。程昱低头看见楚妍的日记本摊开着，最新一页贴着剪报：《烈士程昱追授一等功》，旁边是潦草的字迹："今天遇到只猫，眼神像极了你咬死毒贩那天的样子..."

水声停了。程昱慌忙跳回猫窝，却碰倒了药瓶。哗啦声响中，楚妍冲出来时正看到他试图用尾巴扶起瓶子的蠢样。

"杉杉？"她蹲下来，突然伸手抚摸他残缺的右耳，"这里...他也有个弹孔..."

这个称呼让程昱如遭雷击。前世任务中他右耳被子弹掀掉一块，楚妍总爱用舌尖舔那个小缺口。现在她指尖的温度几乎要灼穿猫的皮毛，程昱不受控制地发出呼噜声，就像当年被她抚摸时下意识的叹息。

"睡吧。"楚妍把他搂进怀里，体温透过单薄睡衣传来，"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程昱在她规律的心跳声中昏昏欲睡，恍惚回到野战医院那个夜晚。楚妍也是这样抱着他输液，哼着跑调的歌说："程昱，我们要活到很老很老..."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

骨骼错位的剧痛比中弹还烈。程昱在扭曲的视野里看见自己的爪子伸长成手指，皮毛褪去露出苍白的皮肤。当人类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时，他听见楚妍在梦中呓语："...别走..."

古董钟的秒针停在00:05。

程昱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楚妍的前一秒，看见镜子里自己头顶竖起的猫耳。这个荒诞的画面让他笑出声——就像前世每次死里逃生后，他总爱用胡茬蹭她脸说："阎王爷嫌我太烦..."

"咚！"

失控的尾巴扫倒花瓶。楚妍惊醒的瞬间，程昱感到身体开始透明化。他拼命去抓掉落的军牌项链，却在触及的刹那变回猫形。项链最终落在两只爪子之间，月光下"SX"的刻痕清晰如新。

"杉杉？"楚妍打开床头灯，困惑地环视狼藉的卧室，"你刚才...说话了？"

程昱急得转圈，突然发力跳上书桌，用爪子蘸水在日记本上划拉。可猫能写出的只有歪扭的水痕，就像前世他弥留时在楚妍掌心写下的"别哭"，最终被她的眼泪晕成模糊一片。

"要喝水吗？"楚妍误解了他的意图，伸手想抱他下来。

程昱却突然弓起背——衣柜镜面反射的月光里，他清楚看见自己猫眼深处，浮现出人类瞳孔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