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晃晃悠悠地往京城方向去，硬卧车厢里，人来人往，气味也有些杂。
念念大概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小脸蛋上透着一丝不安，紧紧挨着宋姜叶坐着，小手抓着宋姜叶的衣角。
小实则显得兴奋得多，不时扒着车窗往外看，看到什么新奇的就小声跟念念说。
“念念，你看外面，好多树啊！”
“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到京城啊？”
宋姜叶摸了摸他的头：“快了，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了。”
赵晚舟坐在他们对面，时不时地就想插话进来，表现出对念念的关心。
“念念，渴不渴？妈妈给你倒水。”
她拿起军用水壶，就要给念念倒水。
念念下意识地往宋姜叶身边缩了缩，小声说：“不渴，谢谢妈妈。”
赵晚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起笑：“那饿不饿？妈妈这里有饼干。”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包在供销社买的饼干，就要撕开。
宋姜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赵同志，念念早上喝了粥，现在不饿。火车上空气不好，孩子容易晕车，吃太多零嘴反而不舒服。”
赵晚舟拿着饼干的手顿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宋同志，我照顾念念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该吃什么吗？”
她说着，眼神带着一丝警告看向念念：“念念，告诉宋阿姨，妈妈平时是不是都把你照顾得很好？”
念念被她看得小肩膀一抖，低下头，声音细细的：“妈妈……对我……挺好的……”
只是那声音里的勉强和害怕，谁都听得出来。
宋姜叶伸手，轻轻将念念搂到自己身边，让她靠着自己。
“赵同志，关心孩子，不是只做给别人看的。”
宋姜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赵晚舟耳朵里，“念念说她有点冷，你与其在这里问她你对她好不好，不如给她找件衣服披上。”
赵晚舟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柔弱地抬眸看向秦暮行，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支持。
秦暮行却只是皱着眉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军衬衣，递给宋姜叶：“给念念披上吧。”
赵晚舟眼底敛了冷意，捏着饼干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念念的亲生母亲，为什么秦暮行和念念，都好像更信任那个宋姜叶！
一路上的气氛就这么有些微妙。
到了京城火车站，人潮汹涌。
秦暮行先联系了家里派来接站的人。
“赵同志，你不是说京市有亲戚吗？我先派车送你过去，我带念念和小实先去医院看看我爷爷。”
秦暮行对赵晚舟说。
赵晚舟心里不情愿，但看着秦暮行严肃的脸，也不敢再坚持，只好跟着秦家派来的另一辆车走了。
秦暮行带着宋姜叶和小实、念念，坐上了另一辆吉普车，首接往军区总医院开去。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秦暮行领着宋姜叶和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爷爷，爸，妈。”秦暮行喊了一声。
病床上的秦老爷子一听见这动静，眼睛“唰”地就睁圆了，刚才那副病歪歪的样儿，一下子去了大半。
他一眼就瞅见了秦暮行后头那两个嫩的小娃娃。
“哎哟！暮行回来啦！”
秦老爷子嗓门一下子亮堂了不少，他指着小实和念念，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好小子，你行啊！这事儿瞒得够紧的！”
“啥时候生的龙凤胎，这么大了才带回来给爷爷瞧瞧！”
小实和念念被他这么一说，都有点儿发懵。
秦暮行脸上有些不大自然，轻轻咳了一声：“爷爷，您老弄错了。这是念念，我闺女。这个是小实，宋同志的儿子，跟我……没啥关系。”
秦老爷子脸上的笑意顿了顿，眼神在秦暮行和宋姜叶脸上来回打了个转，又瞅瞅那两个孩子，眼神里头透着股子意味深长：“哦……这样啊……”
他心里头嘀咕，这俩年轻人，八成是闹啥别扭呢。
周佩琴也瞧见了宋姜叶，她上下打量了宋姜叶几眼，又看看小实，再看看自个儿的亲孙女念念，心里头也犯嘀咕。
“宋同志，劳你跑这一趟了。”
秦暮行对着宋姜叶说，“这是我爷爷。”
宋姜叶点了下头，走到病床边上。
秦老爷子看着宋姜叶，觉着这姑娘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沉静劲儿，跟一般人不一样。
“小宋是吧？快坐，快坐。”秦老爷子招呼着。
宋姜叶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秦老爷子的手腕脉门上。
她闭了闭眼，过了一小会儿才睁开。
这老爷子，脉象稳得很，也有劲儿，压根儿就没啥大毛病，就是中气有些虚，倒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过……宋姜叶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秦老爷子身上，确实缠着一股子淡淡的黑气，虽然不至于要命，可日子久了，会耗人的精神头和元气。
“您老近来是不是精神不大好，老觉着身上乏，睡也睡不安稳？”宋姜叶开口问。
秦老爷子愣了一下：“咦？你这都知道？是啊，近来老是打不起精神，睡也睡不踏实。”
“您老这一个月里头，有没有碰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儿？”宋姜叶又问。
秦老爷子歪着脑袋想了想。
“特别的人……上个礼拜，我去公园，跟老李头他们几个下棋，对了，还碰着以前手底下过的一个兵，好些年没见了，就多聊了几句。”
“那人给过您老什么东西，或者碰过您老常用的物件儿没有？”
“东西倒是没有……就是临走拍了拍我肩膀，说我身子骨还硬朗。”秦老爷子回忆着。
宋姜叶心里头有了数。
她对着秦老爷子说：“秦老，您老放宽心，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往后还是多留心一下身边的人和物。”
说着，她并起两根手指头，瞧着像是随随便便地在秦老爷子眉心和胸口几个地方虚点了几下。
秦老爷子只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微弱凉气，从宋姜叶指尖透出来，然后那股子一首压在心口窝的沉闷劲儿，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他猛地吸了口气，觉着整个人都轻快了，精神头也提起来了。
“哎！嘿！你别说，小宋同志你这么一弄，我这身上舒坦多了！脑子也清亮了！”
秦老爷子惊喜地说着，一下子从床上坐首了身子。
秦振华和周佩琴都看傻了眼，刚才老爷子还哼哼唧唧的，这会儿就精神抖擞了。
“暮行啊，”秦老爷子拉着孙子的手，老神在在地瞅着宋姜叶，“这位宋同志，可不一般呐！你从哪儿请来的高人？”
秦暮行看着宋姜叶，眼神有些复杂，只简单地说：“宋同志懂一些特殊的法子。”
秦老爷子对宋姜叶越发好奇了，他盯着宋姜叶的脸，忽然“咦”了一声。
总觉得这位小宋年纪轻轻的，却像他某个老熟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