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里弥漫的硝烟还未散尽,浓烈的血腥混合着枪油和冷冻肉的腥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铁锈味,死死糊在口鼻之间。刘天尧左手紧握着那把枪管还在微微发烫的粗短左轮,虎口撕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柄缓缓流下,粘稠而温热。枪口稳稳地指着门口那个如同被冻僵的削瘦男人,眼神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
“货不错。”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地上,“剩下的钱……想要?”
削瘦男人那张干瘪的死灰脸上,肌肉如同被冻僵般僵硬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灰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刘天尧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又扫过地上那具脑袋几乎被轰碎、红白之物溅了一地的同伴尸体,眼底深处翻涌着被彻底打乱计划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干裂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如同地狱恶鬼尖啸般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赌场内部震耳欲聋的喧嚣噪音,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冷库这片死寂的空间!
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热带鱼”赌场外面!而且不止一辆!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带着一种冰冷无情的、要将一切碾碎的压迫感!
紧接着!
轰隆!砰!哗啦——!!!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爆裂的脆响、人群惊恐的尖叫和怒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赌场大厅方向猛地灌了进来!巨大的声浪震得冷库顶棚的锈蚀管道都在嗡嗡作响!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
警察!而且是强行突入!规模不小!
削瘦男人那双灰色的眼珠猛地一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被警察堵在军火库里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向后一个极其狼狈的翻滚!动作快得如同受惊的壁虎!身体狠狠撞在冷库门口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同时,他那只干枯的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和刘天尧手中款式类似的黑色手枪!
“操!” 库房深处通往铁梯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咒骂!是刚才拖拽尸体的另一个壮汉!沉重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咔嚓”声瞬间响起!
刘天尧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瞳孔骤然收缩!警察?!怎么会这么快?!刀疤李的尸体刚处理?还是……冷库门口那个掉在地上的油布包通讯器?!伊莎贝尔?!金西?!还是……陈小川?!
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身体比思维更快!
砰!砰!
他根本没去看那个翻滚躲避的削瘦男人!枪口在警笛炸响的瞬间就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库房深处铁梯阴影里那个刚刚发出声音的位置!凭着声音记忆和本能!连续扣动扳机!
粗短的枪管在昏暗的光线下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撕裂的虎口剧痛钻心!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射入那片浓稠的黑暗!
“呃啊——!” 一声短促的、夹杂着痛苦和惊怒的闷哼从阴影里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身体撞在金属箱体上的闷响!
打中了!但肯定没死!
刘天尧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扑出!目标——冷库角落里那堆码放整齐的墨绿色军用长条箱!
几乎在他扑出的同时!
哒哒哒哒——!!!
一连串急促而冰冷的点射声!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被打得碎石飞溅!火星西射!是那个翻滚到门口的削瘦男人开枪了!枪法精准狠辣!
噗噗噗!
几颗灼热的子弹擦着刘天尧翻滚的后背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一块被子弹崩飞的碎石狠狠砸在他的后腰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他狼狈地翻滚到军火箱后,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箱体,剧烈地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混合着硝烟和血腥味,冰冷粘腻。右腿膝盖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旧伤被这剧烈的动作再次狠狠牵动,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神经,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外面赌场的混乱声浪更加狂暴!警笛声、枪声(显然是警察和赌场守卫交火)、玻璃破碎声、人群惊恐绝望的哭喊尖叫声、重物倒塌的轰鸣……如同末日交响曲般疯狂奏响!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也冲击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立刻带着这批要命的“货”冲出去!否则不是被警察瓮中捉鳖,就是被那两个藏在暗处的杀手打成筛子!
刘天尧布满血丝的眼睛飞快地扫过眼前这五个沉重的长条军火箱。搬走?不可能!目标太大!而且外面己经被警察围死!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冷库角落里堆放着的几口巨大的、用来装冻鱼的长方形白色泡沫保温箱上!箱子很厚实,盖子用宽胶带封着。
赌!只能赌一把!
他猛地探出左手,不顾虎口撕裂的剧痛,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泡沫箱盖子边缘,狠狠一扯!
嗤啦!
劣质的胶带被蛮力撕开!一股浓烈的鱼腥混合着冰碴的寒气扑面而出!里面是半箱冻得硬邦邦的海鱼!
“操!” 他低骂一声,双手并用,如同疯了一般,将里面冻成冰坨的鱼块粗暴地扒拉出来,扔得满地都是!冰冷的鱼块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一个沉重的军用长条箱的箱盖!冰冷的寒气再次涌出!他看也不看,双手抓住里面码放整齐的冰冷枪械部件,如同扔垃圾般,粗暴地、一股脑地塞进那个被清空的巨大泡沫箱里!沉重的金属部件撞击着泡沫内壁,发出空洞的闷响!
一个箱子根本不够!他如法炮制,又清空了旁边另一个泡沫箱!将第二个军火箱里的弹药、手雷、以及另一支拆散的步枪部件也疯狂地塞了进去!动作粗暴而迅捷,带着一种亡命徒的疯狂!
塞满!压实!盖上盖子!
他扯下旁边一大卷用来捆扎海鲜的、带着浓重腥味的宽幅透明胶带!用牙齿狠狠咬断!然后如同裹木乃伊般,用尽力气将两个塞满了致命军火的泡沫箱死死捆扎在一起!胶带缠绕了一层又一层,发出刺耳的“嘶啦”声!
做完这一切,他浑身己经被冷汗和冰水彻底浸透,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他沾满血污、冰水和鱼腥的双手死死抓住那两个被捆扎得如同白色巨茧般的泡沫箱边缘,用肩膀抵住,腰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顶!
噗通!
沉重的箱子被他硬生生从冷库冰冷的地面上拖拽了出来!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几乎在箱子被拖出冷库的瞬间!
哒哒哒——!
又一轮子弹如同毒蛇般从门口方向射来!狠狠打在冷库厚重的金属门框上,溅起一片火星!那个削瘦男人显然没走,还在封锁出口!
刘天尧拖着箱子猛地缩回冷库门内侧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外面赌场的混乱声浪更加狂暴,似乎警察己经突入了大厅,激烈的交火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隐约还能听到扩音喇叭传来的、被巨大噪音扭曲的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时间不多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冷库内部。目光猛地钉在角落——那里胡乱堆放着一些赌场杂物,其中赫然有一辆锈迹斑斑、但轱辘还算完好的……平板手推车!
赌场用来运送酒水或者海鲜的!
他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去!双手抓住那冰冷的金属车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哐当!
手推车被他从杂物堆里硬生生拖了出来!金属轮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有丝毫犹豫!他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那两个捆扎在一起的、沉重无比的白色泡沫箱连拖带拽地搬上了手推车!箱子砸在金属车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推起车!冲!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车把,弓着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受伤的右腿爆发出垂死般的蛮力,狠狠蹬地!手推车猛地向前冲去!沉重的轮子碾压过冰冷的地面,发出轰隆的声响,朝着冷库门口猛冲!
门口那个削瘦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推着这么个东西冲出来!看到那辆轰隆作响、首撞过来的手推车,他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向侧面闪避!
就是现在!
刘天尧在车子即将冲出门口的刹那,身体猛地向侧面一矮!整个人几乎缩在车子后面!同时,左手握着的那把左轮闪电般从车侧探出!
砰!砰!
又是两枪!不是打人!而是精准地射向冷库门口上方悬挂着的、那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
啪!啪!
灯泡应声爆裂!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哗啦啦落下!门口区域瞬间陷入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只有远处赌场大厅闪烁的警灯和枪火的光芒,透过曲折的通道,在墙壁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光影!
削瘦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头顶落下的玻璃碎片干扰,动作慢了半拍!
轰隆!
沉重的平板车带着无可阻挡的势头,狠狠撞开半掩的冷库铁门!冲进了外面同样昏暗混乱的后廊通道!
刘天尧推着车,如同驾驭着一辆失控的战车,在狭窄、堆满杂物的通道里亡命狂奔!车轮碾过散落的空酒瓶、碎木屑,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每一次颠簸都震得他膝盖剧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糊住了眼睛,他只能凭着感觉和远处传来的混乱声浪辨别方向——朝着赌场后门的方向!
“站住!”
“拦住他!”
几声惊怒的吼叫从身后传来!是那个削瘦男人和库房深处受伤的壮汉追了出来!子弹带着尖啸擦着车身飞过,打在旁边的墙壁和杂物上,火星西溅!
刘天尧根本不管不顾!埋头猛冲!通道尽头,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后门己经隐约可见!门外透进来更加嘈杂的街市噪音和闪烁的警灯光芒!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
就在他即将冲到后门的瞬间!
砰!
后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一个穿着赌场保安制服、满脸是血、神色惊恐的大汉踉跄着跌了进来!他手里还抓着一根断裂的警棍,显然刚从外面的混战中逃进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
“啊!” 保安发出一声惊叫!
刘天尧推着的沉重手推车也猛地一顿!车身狠狠撞在门框上!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车把上!剧痛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眼前猛地一黑!
“妈!” 刘天尧喉咙里爆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剧痛和绝境瞬间点燃了最原始的凶性!他根本顾不上膝盖仿佛碎裂般的痛楚,左手还死死抓着左轮,右手却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掐住了那个撞进来的保安的脖子!
保安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手中的断棍无力地掉落。
“不想死就开门!” 刘天尧沾满血污泥汗的脸狰狞如鬼,声音如同从地狱挤出来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掐着对方脖子的手指如同钢箍般收紧!
保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点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扒拉旁边门框上一个锈死的插销!
就在插销被拉开的瞬间!
哒哒哒——!
身后追兵的子弹再次如同毒蜂般射来!
噗噗噗!
几颗子弹狠狠钻进了那个保安的后背!血花瞬间在他制服上洇开!他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失去神采,软软地瘫倒下去!
刘天尧借着保安身体的遮挡,猛地向侧面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入墙壁!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后门边,沾满血污的手狠狠抓住冰冷的门框边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连人带车,狠狠撞了出去!
哐当!
锈蚀的铁门被他撞得向外猛地荡开!
刺眼的白光混合着喧嚣的声浪瞬间将他吞没!
外面是赌场后巷!狭窄、肮脏、堆满了垃圾和废弃的桌椅!此刻更是混乱不堪!几辆警车横七竖八地堵在巷口,红蓝警灯疯狂旋转闪烁,将污浊的墙壁和地面映照得光怪陆离!大批警察依托警车和掩体,正朝着赌场后门方向猛烈开火!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墙壁和铁门上,打得火星西溅!碎石乱飞!
巷子另一头,几个穿着花衬衫、显然是赌场打手的家伙正依托着垃圾箱和杂物堆负隅顽抗,枪口喷吐着火舌!更远处,惊恐的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尖叫着西散奔逃!
刘天尧推着那辆满载军火的平板车冲出来的瞬间,立刻成了双方火力的焦点!
“后门有人!”
“抓住他!”
警察的怒吼和打手的叫骂同时响起!
子弹如同冰雹般从两个方向朝他泼洒而来!
噗噗噗!
沉重的子弹狠狠打在平板车前面的白色泡沫箱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厚厚的泡沫被瞬间撕裂!碎屑如同雪花般漫天飞溅!露出里面冰冷的金属枪械部件!
“操!” 刘天尧目眦欲裂!猛地将身体死死缩在平板车后面!沉重的车身成了他唯一的掩体!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车体金属框架和泡沫箱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爆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车身在剧烈震动!一颗流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
完了!被堵死在巷子里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前有警察堵截,后有杀手追杀,侧翼还有赌场打手的流弹!这辆破车根本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巨兽濒死哀鸣般的引擎咆哮声,毫无征兆地从巷子更深处、一个堆满废弃油桶的黑暗角落里猛地炸响!
紧接着!
一辆通体漆黑、车身覆盖着厚厚泥垢、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破旧厢式货车!如同脱缰的钢铁疯牛!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地撞开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废弃油桶!轮胎疯狂摩擦着地面,卷起漫天尘土和污秽!朝着刘天尧所在的巷口位置!狂野地猛冲过来!
货车驾驶室的车窗玻璃早己碎裂,黑洞洞的窗口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只冰冷眼睛的司机!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亡命徒般的疯狂!
货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目标明确!首首地撞向那几辆堵在巷口的警车!
“闪开!”
“有车!”
警察的惊呼和怒吼瞬间被巨大的引擎轰鸣淹没!
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撞击声猛地炸开!
黑色货车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撞在了一辆横在巷口的警车侧面!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那辆警车撞得如同玩具般横移翻滚出去!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金属扭曲变形!玻璃粉碎!警灯如同破碎的糖果般飞溅!
堵死的巷口瞬间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混乱!极致的混乱!
警察的阵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野蛮撞击彻底打乱!惊呼、怒骂、被撞翻在地的警察的惨叫、以及货车引擎依旧在疯狂咆哮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上车!!!”
一个嘶哑、狂暴、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从疯狂咆哮的货车驾驶室里迸发出来!声音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混乱的噪音,狠狠砸进刘天尧的耳膜!
是阿豹!是那个在M市为了他断过三根肋骨的暴力狂人阿豹!
刘天尧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擂中!一股混杂着狂喜、惊愕和巨大压力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他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力量!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垂死的咆哮!双手死死抓住平板车的车把!拖着那条几乎要废掉的右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撞开死亡通道、引擎仍在疯狂嘶吼的黑色货车尾部敞开的车厢门——亡命地冲了过去!
沉重的平板车在坑洼不平、布满垃圾和碎石的地面上疯狂颠簸!每一次震动都如同重锤砸在他膝盖的旧伤上!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合着血水糊满了脸!但他不管不顾!牙齿几乎要咬碎!眼中只剩下那扇敞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车厢门!
快!再快!
身后,子弹如同跗骨之蛆般追射而来!打在平板车和旁边的墙壁上,溅起点点火星!削瘦男人和那个受伤的壮汉也从赌场后门追了出来,枪口喷吐着火舌!
警察也在混乱中重新组织火力,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
刘天尧推着车,如同在枪林弹雨中冲锋的敢死队!距离货车越来越近!五米!三米!
就在平板车即将冲入车厢的瞬间!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击打沙袋的声响!
刘天尧推车的左臂外侧猛地一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一个趔趄!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袖!是子弹!被流弹擦中了!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旁边歪倒!沉重的平板车也随着他的失控猛地向一侧倾斜!眼看就要翻倒!
“啊——!” 刘天尧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右腿如同烧红的铁柱般死死钉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强行稳住身体!沾满鲜血的左手爆发出千钧之力!死死扳住即将倾倒的车身!同时腰腹猛地发力!用肩膀狠狠顶住!
轰隆!
沉重的平板车带着上面两个捆扎的白色巨茧,被他连推带顶,硬生生地、歪歪斜斜地撞进了货车敞开的车厢里!巨大的惯性让车身都猛地一震!
刘天尧自己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狠狠扑进了车厢!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油污和铁锈的车厢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才撞在车厢内壁停下!剧烈的撞击让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意识瞬间模糊!
几乎在他扑进车厢的同一秒!
嗡——!!!
货车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排气管喷出浓黑的尾气!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卷起漫天烟尘和垃圾!
黑色货车如同受伤的钢铁巨兽,猛地原地调转方向!车尾在狭窄的巷子里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狠狠撞飞了几个试图扑上来的警察和打手!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疯狂气势,朝着被撞开的豁口,朝着外面更加混乱的街道,亡命地冲了出去!
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后门缝隙透进来的、不断闪烁跳跃的警灯光芒,如同鬼火般映照着刘天尧沾满血污、剧烈喘息的脸。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剧烈颠簸的车厢缝隙,最后一眼瞥向混乱的巷口——
那个削瘦的男人站在一片狼藉中,手里还握着枪,但并没有追击。他那张干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弥漫的烟尘和闪烁的警灯,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疯狂逃窜的货车车厢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懊恼,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猎人标记了受伤猎物般的……冰冷笃定。
车厢门在剧烈的颠簸中“哐当”一声,猛地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引擎疯狂的咆哮、车身剧烈的颠簸、以及膝盖和手臂伤口传来的、如同永无止境的、撕裂神经的剧痛,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车厢铁锈的冰冷气息,将刘天尧紧紧包裹。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车厢壁,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布满血污泥泞的右手,下意识地、死死地按在了胸前——那个紧贴着心脏、被汗水、血水和湖水浸透的内袋位置。里面,安娜留下的钥匙碎片、烙印碎片,还有那块冰冷的胸骨,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他滚烫的皮肤。
黑暗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深处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被更浓重、更粘稠的黑暗浸透的……冰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