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罗盘的指针在子时突然崩断,张清岳道袍下的紫河车符开始自燃。他掐灭符纸灰烬,望着终南山腹地蒸腾的尸气,七十二道镇煞桩正在发出濒死的呻吟——这是守棺人张家镇守的第七个甲子轮回,墓中那位,该醒了。
墓道壁画在火把下渗出黑血。张清岳的桃木剑斩碎蛛网,剑锋却卡在某个盗墓贼的颅骨间。这具二十年前的尸体突然睁开第三只眼,腐烂的声带振动出《黄庭经》的韵调:"尸解非死,蜕形为仙......"颅腔内的蛆虫突然聚成八卦阵,乾位指向墓室深处的玉棺。
玉棺表面的云篆正在融化。张清岳的祖师印按上去的瞬间,那些先秦文字突然活过来,化作黑蛇钻入他的七窍。识海里炸开不属于今生的记忆:周天子祭天台上的血祭、徐福东渡船底的活人锚、嘉靖帝丹炉里哭嚎的皇子......每个画面都终结于同一具青铜玄棺,棺盖上七星排列成尸解阵。
"张天师的后人,果然守信。"玉棺轰然开启,尸王未着寸缕的躯体泛着玉髓光泽,三千年前的容颜竟与龙虎山祖庭供奉的玄女像别无二致。她指尖轻点,张清岳的道袍化为飞灰,胸口浮现出与棺盖相同的七星尸解图。
守阴村的鸡鸣声在百里外断绝。尸王赤足踏过麦田,青苗瞬间枯死,穗头结出人面瘤。村口土地庙的神像自动转向,泥胎剥落处露出活人脏腑,土地公的残魂在尸气中显形:"玄女娘娘,您当年吞下的三百童男童女,可还饥渴?"
张清岳的雷法劈在尸王后背,却反被吸尽功力。尸王颈后的七星痣逐一亮起,每激活一星,天际就坠落一道尸解仙。那些"仙人"或三头六臂,或半人半蛇,额间皆刻着嘉靖年间的炼丹纹。他们撕开云层降下的不是甘霖,而是混着丹砂的血雨。
"凡修道者皆为我丹引。"尸王的声音引发地裂,终南山七十二峰同时喷出尸火。张清岳在烈焰中看见真相:所谓尸解仙,实为历代帝王将相追求长生的怨念聚合体。他们借玄女尸身重生,要炼化人间为鼎炉,重演牧野之战时的人牲大祭。
龙虎山祖庭的钟声突然自鸣。张清岳咬破舌尖血祭天师剑,却发现剑柄上的五雷印早己被换成尸解符。尸王的青丝缠住他的元婴,三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涌来——牧野战场上的西王母化身,亲手将战俘炼成第一批尸解仙的,正是张家先祖。
当北斗七星全部染赤,黄河水倒流成丹砂。张清岳在破碎的识海里抓住最后道清明:他才是玄女选中的当代尸解载体。那些镇煞桩吸食的从来不是尸气,而是历代守棺人的魂魄。玉棺中的千年沉睡,等的便是七星连珠时,借天师血脉完成最后的蜕凡。
子时的终南山顶,张清岳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心室壁上,赫然是缩微的牧野血祭图。尸解仙们跪拜新主,玄女的玉躯在月光下化作丹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尸气时,新生的尸解仙君睁开双瞳,眸中映照着七十二座道观的冲天业火,以及正在长江源头结阵的三十六洞天真人——这场延续三千年的尸解局,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