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末班车驶过后,陈默在巷子口捡到了那个青玉药臼。
臼底残留的朱红色药渣泛着奇异荧光,像极了公司茶水间里,张总监保温杯里总飘着的那些东西。三天前,这位连续加班西十八小时猝死的领导被推进焚化炉时,家属说尸体烧出了沉香木的气味。
"要买长生引吗?"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默抬头看见"慈济堂"褪色的匾额,中药铺二楼悬着盏绿灯笼,穿藏青长衫的老者正用铜秤称量一截人类指骨。秤盘另一端,暗红菌丝在玻璃罐里缓慢蠕动。
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陌生短信:"别吃红色药引,会看见不该看的。"陈默再抬头时,中药铺己变成锁着三把铜锁的废屋,唯有掌心多出的蜡丸在渗血——准确地说,是蜡衣正向外沁着猩红液体。
财务部新来的实习生王蕊第七天没来上班了。陈默蹲在隔间里吞下蜡丸时,听见隔壁传来她甜腻的声音:"陈哥,你的肝闻起来好新鲜啊。"冷汗浸透了衬衫,他看见隔板下方渗出黑红色黏液,黏液中漂浮着半片带唇膏印的指甲。
药效发作在凌晨三点。陈默浑身骨骼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后颈钻出鱼鳞状的硬痂,镜中人的瞳孔泛着蛙类特有的青灰色。但那些纠缠他五年的耳鸣消失了,报表上的数字自动排列成最佳方案,就连上个月体检查出的癌细胞也停止了扩散。
第二次去慈济堂是在暴雨夜。老者将蓖麻油倒进他嘴里:"长生引需以人血为引,你身上有将死之人的味道。"油液滑过喉管的瞬间,陈默看见柜台后的百子柜变成了无数竖立的棺材,每个抽屉里都蜷缩着浑身长满菌菇的"人"。
便利店值夜班的女孩失踪那晚,陈默发现自己开始惧怕阳光。他蜷缩在办公室储物柜里啃食冷鲜鸡肝,听见保洁阿姨在门外嘟囔:"张总监那时候啊,也是躲在这儿吃生肉......"更衣镜映出他嘴角的黑色绒毛,那些从药臼里带回来的朱红药渣,正在西装内衬里长出血管般的菌丝。
王蕊的尸体出现在地铁通风口时,浑身覆盖着龙眼大小的肉灵芝。陈默挤在围观人群里,看见法医的镊子刚碰到尸体,女孩胸腔突然裂开,涌出成千上万颗裹着胎膜的蜡丸。他裤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七日前收到的警告短信正在自动改写:"快吃红色药引,要来不及了。"
老者这次给的药臼里泡着颗鲜活的心脏。"该换药引了。"枯槁的手指划过陈默脖颈的鳞片,"去杀个阳气旺的,比如总给你发暧昧短信的行政部小李。"陈默冲出药铺时撞翻了铜秤,玻璃罐里菌丝尖叫着缠住秤杆,他这才发现所谓菌丝全是凝固的血管。
储物柜里的生肉开始腐烂。陈默趴在工位底下啃食自己长出蹼的手掌,听见微信群里在传小李夜跑遇袭的消息。监控视频里,长满鳞片的黑影正符合他此刻的倒影——而王蕊的聊天窗口突然弹出新消息:"陈哥,我的肝给你吃好不好?"
慈济堂今夜挂起了白灯笼。陈默吞下第三颗蜡丸冲进暴雨,后槽牙缝里钻出的菌丝在雨中疯长。老者站在满墙的竖棺前微笑:"该教你炮制长生引了。"陈默看见自己的工牌出现在某个抽屉,照片下的入职日期写着宣统三年。
小李的肝脏在青玉药臼里跳动时,陈默终于看清所谓长生引的原料:溃烂的癌组织混合尸蜡,以人血喂养的肉灵芝为菌种,那些朱红色药渣是结满孢子的血管球。更深处的地下室里,无数"陈默"正在不同年代的竖棺中重复捣药动作,他们后颈的鳞片己蔓延成龟甲般的硬壳。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办公室时,新来的实习生接过陈默递来的蜡丸。女孩耳后的皮肤开始浮现鳞片状纹路,而茶水间里,行政主管保温杯中的絮状物正发出心跳般的搏动。对面写字楼顶,慈济堂的绿灯笼在玻璃幕墙间时隐时现,像一只永远饥饿的眼睛。
陈默蹲在储物柜里给女友发分手短信,柜门缝隙渗出黑红色黏液。手机屏幕突然映出身后的景象:王蕊和小李正从通风管道爬进来,他们浑身肉灵芝的菌丝间,嵌着上百颗流转金光的蜡丸。
"该换药引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腹腔同时裂开,露出里面裹着胎膜的青玉药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