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才的柴刀第三次砍中同一棵歪脖子松时,刀口迸出的木屑里混着暗红血珠。他抹了把汗,手电筒扫过树干上新刻的十字标记,光束却在雾气里映出十七个同样的刀痕,像列队讥笑的鬼脸。
"又转回来了。"地质队的女学生林玥抱着测绘仪发抖,仪器屏幕上的等高线正在蠕动,仿佛有无数蚯蚓在啃食数据。她没发现马尾辫末端缠着几根灰白毛发,那东西正顺着发丝往头皮里钻。
带路的猎户老周突然抽动鼻子:"有人在煮肉汤。"他解下猎枪的动作带着诡异的雀跃,昏黄头灯照亮前方三丈——腐叶堆上架着口锈迹斑斑的铜锅,锅底幽蓝磷火映出锅内景象:二十只山鼠首尾相衔盘成环状,每只鼠头都长着林玥的脸。
"是山魈的鬼打墙!"我拽着两人后退,却撞上堵湿滑的肉墙。腐臭味扑面而来,那竟是棵长满人舌的怪树,每条舌头都在重复我们进山前的对话:"...国营林场失踪的护林员...找到带红绸的槐树就能..."
老周突然调转枪口指向我:"昨天你偷吃了供品。"他眼白泛着青苔色,枪管里缓缓伸出条生满倒刺的舌头。林玥的尖叫声中,我摸到后腰别着的山核桃——那是今晨破庙里老道士塞给我的,此刻正在掌心渗出尸油般的黏液。
磷火暴涨的刹那,铜锅里浮出半张人皮。我认出这正是林场失踪的护林队长,他左耳缺失的位置,别着我们今早用来做记号的红色测绘钉。锅沿突然立起二十只三条腿的怪物,它们的脸在火光中不断变换,最终定格成我们三人的模样。
"跑!"我砸碎山核桃,爆开的黑雾里传出婴啼。老周的猎枪走火打碎铜锅,沸腾的血汤浇在林玥背上,她冲锋衣瞬间滋生出霉斑似的绒毛。我们狂奔过七条相同的溪涧,每处岸边都摆着三双草鞋——尺码与我们脚上的一分不差。
月光突然变成青紫色,照出前方挂着红绸的老槐树。树冠里垂下的却不是气根,而是上百条缠着铜钱的人筋。林玥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掀开冲锋衣,后背的绒毛己结成张完整的人脸:"你们看,这才是真正的测绘点。"
老周的头颅在树杈上开口:"山魈老爷要个读书人当祭品。"他的无头躯体从地底钻出,手指化作根须缠住林玥的脚踝。我摸出兜里黏成一团的符纸,却发现上面用血画着林场值班表——今天本该是我巡山的日子。
槐树皮突然皲裂,树心里嵌着具风干尸体,他手里的巡山日志最新一页墨迹未干:"壬寅年七月初七,王茂才私放盗猎者入山,遇鬼打墙..."枯尸的手指猛地扣住我手腕,树冠间垂下的红绸缠住脖颈时,我听见山涧里响起自己的声音:"...找到带红绸的槐树就能破阵..."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我看见新来的地质队员举着手电走近。他们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分明是三十年前失踪的科考队编号。带头的女学生马尾辫上,灰白毛发正悄悄缠向第三根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