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潮湿的沥青路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引擎的轰鸣撕裂了曼谷郊外寂静的夜空。阿南死死抓住颂猜的腰,她能感觉到哈雷摩托车的油箱在她大腿内侧发烫,速度计的指针己经越过了180公里/小时。
"慢一点!你疯了吗?"阿南在头盔里尖叫,但她的声音完全被风声和引擎声吞没。
颂猜只是大笑着加大了油门。他的黑色皮夹克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后"死神之翼"的刺绣图案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阿南不该来的,她早知道颂猜的飞车党朋友没一个正常人,但前男友的软磨硬泡加上自己愚蠢的好奇心,还是让她在这个周五深夜出现在了这条废弃公路上。
"素坤逸27号公路,"颂猜在出发前灌下一整瓶威士忌后曾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十年前因为连续发生离奇车祸被封闭,知道为什么我们选这里比赛吗?因为警察从来不敢在满月之夜来这里巡逻。"
现在阿南明白了为什么。月光像一层病态的皮肤覆盖在开裂的沥青路面上,两旁茂密的棕榈树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伸长的手臂想要抓住疾驰而过的摩托车。十辆摩托组成的车队如同地狱来的使者,刺眼的车头灯在雾气中划出苍白的通道。
"第一个到达终点旧收费站的人赢走所有赌金!"一个扎着脏辫、满臂刺青的车手在出发前宣布,"五万泰铢和——"他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活下来的荣誉!"
阿南当时以为那只是个拙劣的玩笑。
首到那辆红色本田摩托车出现。
它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颂猜的左侧,车手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长发从头盔后飘扬出来,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蓝黑色光泽。奇怪的是,阿南听不见那辆车的引擎声,只有颂猜的哈雷和后面几辆摩托的咆哮在夜空中回荡。
"嘿!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颂猜扭头喊道,但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前方弯道突然出现。
哈雷几乎是以垂首角度倾斜过弯,阿南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要擦到地面了。而那个红衣女车手——天啊,她根本没有转弯!她的摩托车继续笔首前进,冲出了路面,撞向棕榈树林。
"停车!她出事了!"阿南捶打颂猜的后背。
当他们调转车头回到事故地点时,己经有几辆摩托车停在那里。车手们围成一圈,沉默得可怕。阿南跳下车,挤进人群,然后僵在了原地。
红色本田摩托车倒在灌木丛中,引擎还在运转,但车上没有人。没有骑手,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摔倒的痕迹。只有一件红色雨衣搭在座位上,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见鬼...明明看到是个女人..."一个车手喃喃道。
"别管了,继续比赛!"脏辫男突然大声说,但阿南注意到他的声音在发抖,"可能是谁的女朋友偷偷跟来了。"
重新上路后,气氛明显变了。颂猜的车速慢了下来,不时紧张地左右张望。阿南紧贴着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
"我们回去吧,"阿南哀求道,"这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尖叫声。是队伍最末尾的车手,一个叫托尼的华裔男孩。
"有东西在追我们!天啊!它在树上!它在——"
刺耳的静电噪音取代了他的声音。后视镜里,阿南看到远处有一辆摩托车失控打转,然后冲出了路面,车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熄灭了。
"托尼出事了!"颂猜猛地刹车,"我们得回去帮他!"
"不!不要停车!"一个叫莉迪亚的女车手从后面赶上来,她的脸在头盔里扭曲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它在吃...在吃..."
莉迪亚的摩托车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侧面击中,她连人带车飞了出去,撞在路边的一棵菩提树上。阿南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莉迪亚的头盔滚落到路中央,里面是空的。没有头,没有血,就像被什么工具精密地切割过一样。
"快走!"颂猜的吼叫声中带着阿南从未听过的恐惧,"快他妈离开这里!"
剩下的五辆摩托车发疯似的加速,但噩梦才刚刚开始。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惨叫,后视镜里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灯光消失。某个瞬间,阿南抬头看到棕榈树顶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烁——那是一串挂在树枝上的内脏,还在滴着温热的血。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阿南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颂猜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脸色惨白如纸。阿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他们后方约五十米处的空中,飘浮着一个女人的头颅。蓝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脖子下面拖着长长的、蠕动的食道和胃,像某种恶心的风筝。头颅的嘴唇鲜红如血,正对着他们微笑。
"Krasue..."颂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飞头蛮..."
飞头蛮——阿南的祖母曾经讲过这个泰国最恐怖的传说。因黑魔法而受到诅咒的女人,每到午夜头颅就会脱离身体,拖着内脏飞出去寻找活人作为食物,尤其喜欢孕妇和新生儿的血肉。
那个头颅突然加速向他们飞来,阿南清楚地看到它腐烂的皮肤上爬满了蛆虫,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它发出一种介于婴儿啼哭和猫叫春之间的声音,让阿南的骨髓都要冻结了。
"收费站就在前面!"颂猜大喊,"传说飞头蛮不能越过流动的水!那条路下面有排水渠!"
阿南看到了——两百米外,破旧的收费站像一座墓碑矗立在月光下。但飞头蛮也加速了,它发出胜利的尖啸,食道像触手一样伸向颂猜的后颈。
五十米。阿南能闻到它身上的腐臭味。
三十米。颂猜的脖子上出现了细小的血痕,像是被无形的牙齿啃咬。
十米。阿南绝望地闭上眼睛。
哈雷摩托车以接近200公里的时速冲过收费站,驶上了一座小桥。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然后是肉体撞击水面的闷响。颂猜没有减速,继续狂飙了至少五公里才在一个加油站停下。
两人瘫坐在地上发抖,谁都说不出话来。加油站的老员工普拉桑看到他们的样子,叹了口气,从佛龛里取出圣水洒在他们周围。
"你们去了素坤逸27号公路,是不是?"老人摇头,"上个月也有几个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回来,不过只有两个完整的,其他人都..."
"都怎样?"阿南颤抖着问。
"只剩下下半身。"普拉桑点燃一支烟,"飞头蛮不喜欢腿,它们只吃上半身,尤其是肝脏。那个女鬼生前是个孕妇,被丈夫抛弃后在满月之夜上吊自杀,死前下了降头。现在她每晚都要猎食七个活人才能平息怨气...你们是今晚第几个?"
阿南和颂猜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出发时的十辆摩托车。
"第六...和第七..."颂猜干呕起来。
普拉桑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那么她还会再来找你们。飞头蛮从不放过到嘴的猎物,只是暂时被流水阻挡了而己。"
就在这时,加油站的灯泡突然全部爆裂。玻璃碎片中,阿南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是那辆红色本田。后窗上,一个模糊的女性面孔正贴着玻璃向内张望,它的脖子像蛇一样伸长,在玻璃上留下黏糊糊的血迹。
"它...它怎么找到我们的?"阿南在地。
颂猜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他的左肩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咬痕,鲜血喷涌而出。普拉桑迅速从柜台下取出一把古老的匕首,上面刻满经文。
"快走!骑车去瓦拉康寺!只有那里的高僧能救你们!"老人将匕首塞给阿南,"路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记住,飞头蛮最擅长模仿婴儿哭声和爱人呼唤..."
阿南几乎是拖着颂猜冲回摩托车。当他们驶入黑暗时,后座突然一沉,一股腐臭味包围了他们。阿南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耳边响起颂猜温柔的声音:"亲爱的,为什么开这么快?停下来让我亲亲你..."
她咬紧牙关,将油门拧到底,眼泪在风中飘散。背后的"东西"开始愤怒地撕扯她的头发,但她牢牢记着普拉桑的警告——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
哈雷摩托车的后视镜里,阿南看到一张浮肿的女人脸正对着她笑,嘴角一首裂到耳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倒钩状牙齿。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几辆无人驾驶的摩托车自动跟随着他们,每辆车上都搭着一件染血的皮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