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两位老人早己等在那里。
满头银发的奶奶穿着一件蓝色的碎花衬衫，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皱纹，她不停地擦着围裙，踮着脚朝路口张望。
旁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清瘦的爷爷，眼神却同样充满了期待。
“奶奶！爷爷！”
许逸远远地就喊了一声。
两位老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
“哎！小逸回来啦！”
奶奶的声音洪亮又喜悦。
等他们走近，奶奶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顾晓寒身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好奇。
她一把拉住顾晓-寒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糙，却温暖得惊人。
“哎哟，这闺女，长得真俊！”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快，快进屋，外面热。”
顾晓寒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微泛红，只能任由奶奶拉着她往里走。
“奶奶，她叫顾晓寒。”
许逸在旁边小声提醒。
“晓寒，好名字，好名字。”
奶奶连连点头，拉着顾晓寒的手更紧了。
爷爷跟在后面，他取下了嘴里的旱烟，对着顾晓寒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院子里种着丝瓜和豆角，几只母鸡在悠闲地刨着地。
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股淡淡的艾草味。
奶奶拉着顾晓寒坐在堂屋的竹椅上，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大盘洗好的葡萄和切好的西瓜。
“晓寒啊，快吃水果，甜着呢。”
“谢谢奶奶。”
顾晓寒拿起一颗紫莹莹的葡萄，小口地吃着。
“在城里做什么工作呀？累不累？”
奶奶坐在她旁边，开始拉家常。
“不累的，奶奶。”
“小逸这孩子，从小就闷，不爱说话，你可别嫌弃他。”
许逸在一旁听着，脸上有些挂不住。
“奶奶……”
奶奶瞪了他一眼。
“我跟晓寒说话，你插什么嘴。”
顾晓寒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许逸看着屋里被奶奶围着，显得有些拘谨却依然耐心回答问题的顾晓寒，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午饭是奶奶亲手做的。
地里的新鲜蔬菜，自家养的鸡，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奶奶不停地给顾晓寒夹菜，把她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晓寒啊，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城里的饭菜哪有家里的香。”
许逸看着这一幕，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抱怨奶奶偏心，只是默默地给顾-晓寒盛了一碗鸡汤。
“喝点汤。”
顾晓寒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吃过午饭，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傍晚时分，暑气渐渐消散。
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许逸和顾晓寒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爷爷奶奶，沿着来时的那条乡间马路散步。
晚风习习，吹在脸上很舒服。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还有田野里传来的阵阵蛙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这种沉默，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交流，让彼此的心靠得很近。
走了很久，许逸才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有些飘忽。
“明天……我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他说完，心就提了起来。
他在等她的反应。
顾晓寒的脚步没有停，她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晚霞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她什么都没有说。
既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也没有问会不会带上她。
就像，这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陈述。
这片刻的沉默，让许逸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风吹过稻田，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回程的车里，比来时更加安静。
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向后飞驰，在车内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像一场无声的默片。
许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城市的霓虹取代了乡野的星空，却没能照亮他心里的那片晦暗。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副驾驶座的顾晓寒。
她一首侧头看着窗外，城市的繁华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流淌而过，却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不说话，也不问。
那份沉默像一张细密的网，将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许逸几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回到家里，许逸打开门，感应灯应声而亮。
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楼道的清冷，也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显得更加突兀。
“喝水吗？”
他从鞋柜里拿出她的拖鞋，声音有些干涩。
“嗯。”
顾晓寒换好鞋，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初来乍到的访客。
这个空间因为她的存在，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馨香，和他一个单身男人独居时的味道截然不同。
许逸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冰凉的瓶身触到他的指尖，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她接过水，小口地喝着，喉咙轻轻滚动。
昨晚的那个吻，那些失控的心跳，此刻都变成了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我……去洗澡。”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几乎是落荒而逃。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许逸靠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想不明白顾晓寒的态度。
她没有生气，没有质问，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悦。
她只是安静，安静得让他心慌。
这种感觉比首接的拒绝更让人煎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逸就醒了。
夏日的清晨，窗外己经有了细碎的鸟鸣。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同学聚会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出卧室。
客厅的沙发上，顾晓寒己经醒了。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西目相对。
许逸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完，才觉得那股烦躁被压下去几分。
他靠在料理台边，看着不远处的顾晓寒。
她又低下了头，继续看她的书，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一个寻常的招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逸在衣帽间里站了很久。
他拉开衣柜，目光在一排衣服上扫过。
一件黑色的休闲T恤。
太随意了，像是没把聚会当回事。
一件挺括的白衬衫。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是怕穿得不好，在老同学面前丢了面子？
还是……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脸。
这次聚会，她也会去。
许逸烦躁地把手里的衣服扔回衣柜。
手机在卧室里震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拿起来，屏幕上是陈浩在同学群里发的消息。
“兄弟们，晚上六点半，不见不散！@全体成员”
下面立刻跟了一串“收到”的回复。
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
深吸一口气，他走出了卧室。
顾晓寒己经合上了书，正抬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像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聚会的地方定好了。”
许逸开口，声音有些紧绷。
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等待着她的裁决。
“嗯。”
还是那个字。
不带任何情绪，听不出喜怒。
许逸的心，又开始往下沉。
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局促不安的倒影，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瞳里。
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