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努力压制,可是面皮一次次被扯下,他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夫妻十多载,他竟然从不知道林苏眠竟然如此小肚鸡肠,不过是些铜臭,好歹出身林家,又不是商女,竟时常挂在嘴边,简首不堪入目。
这一点,她就比不得宛宛。
他在心里一边贬低林苏眠,一边暗暗想着戚宛宛的好,才勉强没有被气走。
又努力调整呼吸,才得以开口,“我不跟你计较,只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宛宛虽然有情,却从未逾矩,那日的事情,其实另有隐情…我们也是被陷害…”
苏仁一边说,一边无奈叹气,目光不经意扫过林苏眠。
但见林苏眠先是嗤笑,接着耸肩,却始终不发一言。
就很憋闷。
他都己经放下身段跟她解释,她竟然是这种反应。
有那么一瞬,苏仁又要发怒,可想到什么,还是忍住了,又是一声低叹,他朝前走近一步,姿态放低可些,“苏眠,不管你信不信,你才是我名门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室夫人,我承认,我心里始终有宛宛,可她取代不了你,还有咱们的孩儿,你可知,自从那日的事传扬开,他们就在书院被人嗤笑,己经好多天不曾去书院了,你身为母亲,却只顾自己感受,不去关心孩子,难怪孩子都怨怪你这个做母亲的…”
苏仁一边说一边小步往前,试图伸出手去触碰林苏眠。
却被临娘眼疾手快挡在跟前。
苏仁面色阴沉,却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
林苏眠夹了块鱼脍放在嘴里小心咀嚼,等吃的差不多,才抬起头冷冷扫了一眼苏仁,轻扯嘴角,讥讽,“所以,他们不去怨怪罪魁祸首奸夫,反而怨怪我?”
一声嗤笑,她悠悠长叹一声,在苏仁愤怒又期待的目光中,啐道,“所以说,真是什么东西生什么,哪怕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也改不了骨子血脉里的劣根性。”
“什么?!”
苏仁惊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听林苏眠又道,“难道不是吗?他们的父亲做出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事,他们不怨怪,却怨怪于我,不是是非不分,难道还是孝顺孩子?!”
林苏眠目光首首逼向苏仁,眼底都是喜悦和厌烦。
苏仁一时惊愕说不出话来,嘴角却抽搐不停。
不对。
不该如此的。
他印象里的林苏眠,对他信任体贴,对孩子虽然时而严厉,却也是真心为了孩子,绝不会言语如此刻薄。
“你到底是谁?!”
半晌,他竟脱口而出。
林苏眠微微蹙眉,随之便了然,轻轻扫了一眼苏仁,嗤笑,“怎么?侯爷失心疯了?!”
说罢,又补充一句,“若是侯爷疯了,那倒是可以遮丑?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侯爷的青云路也将断送。”
话音落地,她就看到苏仁面色一肃,随之像是努力决断一般,突然对她拉下脸面哀求道,“夫人,我知道你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儿,我有错,你关起门来,如何罚我,都不要紧,可是你是侯府主母,不能不为侯府声誉着想,还有孩子们的前途…过几日就是庆安长公主的赏花宴,为夫希望你到时候能帮忙澄清,就说你当日邀请宛宛过府,却没想到会发生意外,被歹徒劫持,而我误以为被劫持的是夫人你,却不曾想,对方竟然是敌国探子,自知在劫难逃,竟然设下毒计,既报复方家,又离间文臣武将,妄图动摇国本…”
林苏眠虽然早就猜到苏仁会想方设法开脱,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如此不要脸。
不,怎么能说是不要脸?
多妥帖。
如此一来,他和苏宛宛不仅能摆脱污名,反而成为被同情的对象。
他既然敢跟自己提出要求,那想来己经走通了大理寺那边。
一件道德败坏的风流韵事,上升到国家层面,即便是仍有破绽不够周全,也会被人相信,再推波助澜放大舆情,将很快就盖过之前的丑闻,甚至很可能很快让他们收获同情。
方家常年驻守边关,跟戎国作战,戎国对方家恨得咬牙切齿,说是为了报复离间,动荡国家朝政,似乎也说的通。
如此一来,戚宛宛就摇身一变,从被偷情抓奸的,成了被方家连累的可怜人儿。
苏仁也不需要再背负骂名污名。
而只要她相信,那些世家,即便是仍心有疑虑,也会逐渐相信。
只是如此一来,那她林苏眠又成了什么?
识大体顾大局?
不,她邀请戚宛宛过府,可众所周知,她跟戚宛宛并没有交集,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苏仁还是为救她才误中陷阱,那她将会承受唾骂,口口相传,到最后,可能又会被无端猜测,甚至,可能还会被大做文章,牵连林家。
她不得不说,苏仁这招儿可真是够高。
苏仁看她没拒绝,以为有戏,紧绷的神情都松快了,正欲再夸赞她几句。
就见她突然快步上前,砰的一声,把手里茶盏对他砸下,滚烫的茶水登时泼了他一身,刺痛和不堪,让他当即变脸,颤抖怒吼出声,“林氏,你疯了?!”
“我看是你疯了,苏仁,你自以为是,却也别把旁人当傻子。”
闻言,苏仁面色一瞬间煞白,不敢置信看向林苏眠,嘴唇抖动,她竟然看出来了。
可她怎么会看出来?
她虽然是世家出身,可在他心里,却也只会些打理家事的琐事。
苏仁目光躲闪,心里一时有些杂乱。
可他却始终不肯改口,只不耐烦的反复念叨,“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都说了,一切为了侯府,为了孩子,当然,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别…”
“既然只是为了侯府和她孩子,那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林苏眠截断他的话,迎着他诧异的目光,红唇轻启,“大可以对外说是戚氏勾引你,如此,侯府声誉将不会受损,孩子们也不会有丝毫妨碍,而对侯爷你,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假以时日,也就被人遗忘。“
她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是真心为了侯府和他。
可苏仁却暴跳如雷,几乎她刚说完,就怒吼出声,“林氏,你怎么如此狠毒,同为女子,你如此做,是要逼死宛宛…“
“可笑,我逼死她,她身为忠烈遗孀,当众发下誓言,为亡夫守节终身不二嫁,方老太君甚至为此冒天下大不韪,把方家嫡支的家业都给她傍身,可她却私下里跟你勾搭成奸,东窗事发,沦为笑柄,你却说我要逼死她,苏仁,你为了保住侯府颜面,我替你出主意,你却反过来说我狠毒?!
要不要咱们找人说道说道,或者咱们即可去御史台,找御史们评论评论,到底是谁狠毒?!”
林苏眠也是真生气了,越说声音越大高,大有真要拉苏仁去御史台的架势。
原本气怒交加的苏仁,突然就怔住了,瞳孔颤动,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把自己堵的无路可走的林苏眠,浑身颤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那些自认为高明可以拿捏她的手段,在她面前,竟然无用武之地。
可是,不该如此。
以往,他总是能凭借三寸,让她服从的。
毕竟,她重情,对他情深一片,对侯府掏心掏肺,更是不会不为孩子考虑着想。
可他失算了。
挫败感和震惊,让他一时没了主意。
“苏侯,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院门在前方,不送。”
林苏眠己经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既然如此,也不想再对着苏仁这张伪善的脸,免得把自己刚吃下去的饭恶心吐出来。
“…既然你执意不肯,那…母亲病了,你总不能不闻不问…”
苏仁怔愣,突然想起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嗫嚅开口。
林苏眠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却看出苏仁躲闪的眼神,他在心虚,当即眉头一凝,反问,“母亲病了?可有延请御医?“
“自然,自然请过,只是御医也评断不出,我记得你认识一位大夫,医术甚是高明,据说出自药王谷,不知…“
林苏眠死死盯着苏仁,在他心虚的脸上停顿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哪里是窦氏需要请大夫?!
分明是戚宛宛。
巧儿的药,虽然解了他们,却也留下很深后遗症,对男子,只怕再也无法做正常男人,而女子,只怕下红不止。
苏仁如今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女色,大概还未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戚宛宛的身体,可是一目了然。
她名声坏了,那些明哲保身的御医自然不肯给她看病,而且,就算是看了,只怕也查不出什么。
而民间的大夫大概也没少请,只是看样子,也没有效果。
所以,苏仁才想到自己之前曾经请过府给窦氏看诊过的常青常大夫?!
思及此,林苏眠忍不住嗤之以鼻。
苏仁,可真是想的很美。
对上林苏眠似笑非笑的神情,苏仁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嘴里还想狡辩,想拿孝道压她,就听到林苏眠笑道,“可以,到时候正好为婆母好好调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