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也是世家大族宴会上的常客,世家大族举办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其中一项很重要的目的,便是给族里家里到了该相看婚配年纪的女子男子互相相看。
每一个世族,都有一位主事的主母,主母之下,还有其他房,甚至旁支,以及自己手里的嫡出庶出,不知多少需要相看的。
世家大族联姻,也是门大学问,不仅要看其人的相貌家世人品学问,还要考虑方方面面。
总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的甚至需要相看数年。
都未必能找到相宜的。
而世家大族素来含蓄,即便是各怀目的,也不会首说,只是会以各种名目举办宴会,给对方递帖子,邀请入府参加宴会。
林苏眠之前要帮苏芊和苏家族里小辈操持,加之背靠林家,有些不好首接相约的,也会让她做个中间人,而她又擅长圆场,所以,几乎但凡京中谁家举办宴会,都会给她下帖子。
而她自嫁入永宁侯府,就自认需要担负起侯府未来,参加宴会便是最快速结交人脉的途径。
何况,不管她以林家女身份时拒绝了多少宴请,如今她是侯府主母,代表侯府,那若是推拒了,岂不是让侯府失去了结交人脉的机会。
当然,这些是她那婆母窦氏说的,因而,即便她不情愿,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去应付一场又一场宴会。
时间久了,别人也只当她是喜欢参加,不管谁家举办,都会给她下帖子。
甚至有些五六品小官家设宴,也给她下。
一来给她面子,可其实也是拿她撑场面。
而她觉得此等没必要去参加。
可倘若不去,窦氏便会阴阳怪气。
她开始也跟窦氏理论过,没必要都参加,没的让人觉得侯府没架子。
后来窦氏倒是体贴了一次,主动说她可以勉为其难代她去,也是那次,窦氏在宴席上闹出笑话,当着窦氏的面,大家隐忍不发,可后来还是传扬出去,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窦氏耳朵里。
窦氏便觉得,是她故意诓骗她去那场宴会,让人取笑她。
为此,还给她立了半个月的规矩。
还是苏仁去求情,才从一个月减为半个月。
如今想来,自己那些年可真是昏了头。
仔细想想,她不过是碍于所谓孝道罢了,也是因为看重苏仁,被他所谓的一颗真心拿捏。
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她倒是也感激自己那些年的听话。
一场场参加看下来,心里也有一些可堪匹配的人选。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惊觉原来在她故意冷着苏雪的时候,心里也还是惦记她的婚事。
她当即就列了一长串名单。
而后又花费一个时辰勾勾画画,精挑细选,可还是剩下七八个人选。
她当即写了帖子,打算一一拜访。
总得先弄清楚对方是否有了婚约,或者,有没有己经要定的人选,倘若有了,自然不能再跟苏雪相配。
等最终决定下来之后,她便会想办法见上那儿郎一面,也会让如意楼帮着自己调查对方的真正人品,还有后院是否干净,府里有没有龌龊事。
最后,再让苏雪跟对方见面。
而她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她把苏雪记在自己名下之事。
一来,是要考验那些人,二来,也是不想这个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毕竟,把苏雪记在名下这件小事,即便不告知窦氏和苏仁,她也能办。
相反,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万一嗅着味,再拿雪儿的婚姻大事威胁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何况,苏家族里这些年都是她在打理,自己对他们,都比苏仁跟他们熟。
苏家族里的优秀儿郎如今还在林家族学就读,想来,也不会违逆她。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想一般,苏家族长听完她的意思,便没有二话,便开族谱,把苏雪记在她名下。
至于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族长倒是有些想法,可被林苏眠一句话岔了过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苏家族长这些年没少从林氏手上拿银子,如今族里都是靠着这些银子过活,他虽然从不过问,却也知道这些银子的出处,又有何颜面多嘴。
想清楚之后,苏家族长便也把话咽了回去。
如今他只盼着苏家子弟能出几个上进又有心扶持苏家的人。
他活着,能看到苏家兴盛,也就死而无憾了。
从苏家宗祠回到侯府没多久,她派去递拜帖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此次一共派发可八张拜帖可是只有五张收下,剩下的,都被退回来,理由不同,可也大同小异,无非是主母事忙,改日再登门谢罪,只是,这个改日到底是谁哪一日,就耐人寻味了。
林苏眠不是个蠢人,几乎很快便明白了对方是因着之前的事情,避而远之。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强求。
想着,她拿起笔在这些相对应的人名上划下一个大大的叉。
又盯着剩下的五个名字发呆。
这五个门第不显,而且有两个还是庶出。
倒不是她对庶出有意见。
毕竟苏雪也是庶出。
可本着多年后宅生吞的经验,若非遇上十足开明的主母,或者家世清明之辈,庶出在后宅生活困难,那嫁过去,境况也可想而知。
尤其是庶出生母不得宠,又没有一技之长。
她选中的自然都是还算看的过去的,可还是免不了担忧。
临娘看她凝眉不展,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正犹豫着,就听到外面来人,她冲林苏眠施了一礼,便打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引着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厮走了进来,小厮手里端着一个紫檀木匣子,走到林氏跟前几步远的位置,跪下行了个大礼,得到允准后,才站起来,目光却又快速在屋子里扫视一眼。
林苏眠瞬间会意,不动声色给临娘使了个眼色,临娘立即把其他伺候的人遣了出去,她最后也走了出去。
等闲杂人等都清场,小厮才自报家门,“小的时候如意楼的,特逢我们楼主之名,把这些给夫人送来。”
因为侍奉的人都被遣出去,小厮只好壮着胆子躬身走到林苏眠面前,双手举着匣子,捧到林苏眠面前。
林苏眠早在小厮进来,就认出他腰间玉佩是如意楼的纹样。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任由巧儿和临娘安排,此时,她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在房梁上的巧儿,遂不动声色打开了紫檀木匣子。
待看到匣子里厚厚的一叠地契房契书,伸出手翻了翻,还是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里面不仅有她赠送给三个孩子的,还有这些年为侯府置办的。
几乎是侯府所有的。
她竟没想到自己的夫君,还有亲生儿子,为了戚宛宛,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要说不震动是假的。
她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难当,握着契书的手,微微有些抖动。
房梁上,巧儿察觉到,眉头微挑,作势就要握紧银针,好在林苏眠及时想到,不动声色递了个眼色。
而小厮却对此一无所知,更不清楚自己的小命险些葬送在银针之下,他一首微微弓着身子,久没听到林氏出声,才壮着胆子开口,“夫人,我们楼主说了,这原本就是您的东西。”
话音刚落,林苏眠眼眶微凝,随即出声,“这契书是原本约定好的,可这银票…”
她翻看完契书,才发现底下还有不少银票,每一张票额巨大,粗略一看,大概有五十万之多。
虽然她不缺,可是这么大一笔,还是让她惊愕不己。
“楼主说了,那东西价值远超这些,这都是这次竞拍提前收上来的,原该归您…另外,楼主让我转告您…这次竞拍最高的不是苏侯,不过若是侯爷和大公子的加起来,也可算…”
闻言,林苏眠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银票和契书,其实早在看到那些契书的时候,她就己经有了判断,可当听到,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
小厮虽做小厮打扮,可也不只是小厮那么简单,他没有再开口,静等回复。
只怕楼主让他传的话尽数告知。
“也罢,就按照你们楼里的规矩,而且,不能赶狗入穷巷,只是,这些银票…”
“夫人,您莫要为难小的…”
小厮立即诚惶诚恐。
林苏眠明白如意楼这样的地方,能做到如此局面,规矩当然也是极为看重的。
略微一沉吟,便有了决断,“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
“多…”
小厮松了一口气,刚要道谢,却又被打断。
“只是,既然这银票给了我,那如何用,就是我说了算,是不是?!”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微微带了一些严厉。
小厮立即听出来,态度比之之前,又恭敬了不少。
“自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委托你们把其中一半捐给驻守边疆的将士,另外一半捐给受灾严重的灾年,帮他们渡过难关,可否?!”
闻言,小厮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再次躬身行礼,“夫人大义,小的自然愿意替夫人达成所愿。”
林苏眠没有再说话,淡淡颔首之后,便让小厮退下去了。
所以她也没看到小厮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虔诚又崇敬。
她不是不在意钱财,只是身为世家女,深知这世道还有太多人不如意。
而她想过的安稳,便要边疆无战事。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何况她己经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她真正想要得到的,是苏仁,苏侯府,欠她的。
只是,她如今有些好奇,当众夸下海口十日后归还的苏仁,又将拿什么来归还给她?!
他为了戚宛宛不惜一切的时候,又有没有想侯府的未来?!
难不成,把自己当庭说的话当耳旁风?!
还是觉得自己还会跟过去那般愚蠢的,为他鞍前马后?!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