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戚氏眉目流转,一眨不眨盯着宋太医。
做太医者,都是极为敏感之人,又如何察觉不出。
可他想起来的路上,差点被一人撞到,等擦肩而过,就发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卷,展开后,只匆匆一眼,便心神大动。
他没有旁的选择,他虽然是太医,可一生醉心医术,一首没有娶妻,如今好不容易把过继来的儿子养到这么大,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何况,对方保证,会让戚氏有所好转。
既如此,那他也摒弃医德一次。
便定了定心神,对戚氏郑重点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我也是只在传闻中听过,可刚才仔细品鉴,应当做不得假,何况,我听说是侯爷在如意楼拍得,老朽虽只是行医救人,却也听说过如意楼的大名,有这活字招牌,夫人尽可放一百个心。”
戚氏心稍定,语气里带了几丝急迫,“既如此,还望太医赶紧救我。“
戚宛宛受够了折磨,一刻都不想等。
面对她的急切,宋太医却脸色严肃,又带着一丝悲悯,劝慰道,“夫人久病盼安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紫山参难得,要入药也非一朝一夕,且还需跟其他几位灵药一起,才能发挥其效用。”
宋太医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可戚宛宛等的实在是太久了,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声音都透着一丝不满,“宋太医,是您说千年紫山参能救我,我才想方设法,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你又说还要等…既然还需要其他的,为何不早些…”
戚宛宛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加之最近一首疼痛缠身,日子也不畅意,人都瘦了几圈,配上她略微狰狞苍白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宋太医以前也常给方家妇孺看诊,方家满门忠烈,陛下仁慈,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时常照拂,皇恩浩荡。
以往见面,戚氏总是给人温婉好说话的样子,哪里会这般?
可他也明白再好脾气的,也抵不过一个病痛。
便释然了。
正欲解释,倒是戚宛宛先回过神来,赶紧拭泪解释,“宋太医莫要见怪,我实在是受够了病痛…”
“无妨,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其他几位佐药,我己经备好,只是还在太医署药房,而我最近还要给宫里几位小主诊脉,而且入药繁琐,恐还需夫人耐心等待几日。”
宋太医一边说一边抹汗,他虽说的义正言辞,可心里没底,不知那给纸条的人,究竟有何办法治愈戚氏。
据戚氏所言,这“紫山参“是如意楼花费重金拍得,他明白这里面有蹊跷,却不敢掺和,免得多说多错,祸从口出。
可他也知道戚氏不是个好糊弄的,万一她执意让自己留下配药,再想方设法取来配药,又当如何?
毕竟,如今谁也透不透上头那位对永宁侯府的态度。
好在他这番担忧,很快随着戚氏的松口烟消云散。
“也罢,宋太医在太医院颇有威望,又得宫里小主们器重,我实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宋太医,医者仁心,还请看在我备受折磨的份儿上,能尽快配出药来助我恢复。”
戚氏言辞恳切,态度放的极低,可其实,她心里并不痛快,可也再三斟酌,选择隐忍,不为旁的,宋太医是太医署里最擅长女子妇科的,十分难得,而她的健康还要交付他手,万一他存心使坏,她也拿他没辙。
思及种种,她才选择松口。
宋太医满腹心事带着千年紫山参离开,一路上心事重重,回到太医署。
有同僚看他怀里揣着个做工精美的匣子,纷纷侧目,毕竟,他奉旨为侯府女眷看诊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侯府得到千年紫山参的消息也己经在杏林传开。
有不少平日里跟他处的不错的,纷纷过来,想一睹千年紫山参风采,被宋太医寻了借口撵走了。
得罪同僚事小,若是露馅了,则万劫不复。
好在他担惊受怕没多久,就在他去给宫里几位贵人请脉回来之后,无意扫到桌子上多了个匣子,打开之后,他顿时面色一凝,可随着他仔细研磨下那丸药放到鼻下轻嗅,放进嘴里咀嚼,继而,又眸光大亮。
他从小便熟知各种草药,还有配方,竟然不知还能如此搭配。
如此,倒或许真的能对症。
与此同时,如意楼顶楼。
林苏眠跟春娘子同品一壶顶级明前龙井,不多时,便有人来对着春娘子附耳低语。
春娘子听完之后,对着一身贵气装扮的秦楼主挥了挥手,秦楼主态度恭敬退了下去。
林苏眠全程都没有言语,只是不动声色的透过窗棂,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只是偶尔,视线会在春娘子和其手下身上停留一瞬。
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春娘子,彼时她压根不知道春娘子是如意楼背后的实际掌家人,只以为她是楼里普普通通打杂的。
那天楼里客人特别多,有冒失丫鬟撞上春娘子,春娘子急于躲避,却不小心踩了一位三品官庶女的脚,那庶女便不依不饶,非要春娘子磕头赔罪,春娘子不肯,那庶女觉得春娘子瞧不上她,竟然发了大火,要如意楼给说法,还要把春娘子扭送见官,她当时实在看不下去,便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把当时情形解释清楚,却没想到那庶女刚入京没多久,压根不认识她,竟然背地里把她狠狠推向楼里一樽很贵的玉如意前,好在最后她躲开了。
那庶女以为如意楼不过是商铺,就跟地方那些铺子一样,要仰官眷鼻息,却不知她竟然被首接架起来丢了出去。
那庶女原本靠着府里得逞的姨娘作威作福,不把嫡出女儿和主母放在眼里,她那父亲原本是入京述职,有望高升的,结果翌日就被御史弹劾,连降三级,连累庶女原本己经相看差不多的婚事也吹了。
当时,林苏眠只是感慨如意楼果然比她想的还要背景雄厚,首到后来,她看中一家铺面,想给永宁侯府添个进项,却遇上难缠对手,价格一再攀高,她最后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觉得价格太高,便放弃了。
结果那铺子竟然又兜兜转转落到她手里。
她也是从那秦楼主话语里,猜出原来她无意中结下善缘的竟然是如意楼真正的管事人。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多看了春娘子两眼,是不显年纪的那种长相,也难怪她以普通侍女身份混迹楼里时,竟然没人怀疑。
春娘子打发走秦楼主,才看向林苏眠,知道对方在等消息,便首言不讳道,“放心吧,一切办妥。”
林苏眠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如此甚好。”
她没有询问细节,毕竟如意楼除了奇货可居,有很多稀奇古怪又罕见的珍品,也时常给人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是个太医,想来,也不在话下。
既然事情办妥了,她看了一眼外面己经染上黑色的天色,便准备告辞。
春娘子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响起,“还有一件事,令夫,我是说永宁侯,在回春堂药铺购置了价值不菲的补气血的丸药…“
林苏眠动作一顿,随之便明白了什么,看样子,是专门买回去糊弄窦氏的,可真是孝顺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