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容他细想,外面就传来嘈杂声。
他以为是戚氏又闹,登时不悦走出准备呵斥,结果瞬间却目瞪口呆。
接着才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迎上去,原本脸上蓄起地怒容顷刻间己经收敛,甚至看不出一丝不快,只有满面巴结和恭敬,“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圣上宣召?”
话出口,他己经难掩惊喜,自上次入宫回来,他没有把遥言压下去不说,还又办砸了几件事,自那之后,彻底坐了冷板凳。
所以,骤然看见圣上身边的马公公,他有些激动。
尤其他一番察言观色下来,竟然觉得马公公神色闲适,不似有怒,更加觉得是好非坏。
马德贵面对苏仁的恭维和巴结,却始终面色如常,先是恭喜了苏仁一番,“咱家听说侯爷今日办喜事,在这里先恭喜侯爷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永宁侯面色有些怪异,不过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反而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还是忍不住问,“刚才咱家进府,看到府里护卫拖着一打扮贵气的妇人,不知…”
“那妇人突然发狂,竟然当众行刺我母亲,我己经拜托大理寺丞卢枫卢大人代为审理,那妇人便是要送去大理寺的。”
马公公听完,面色登时一紧,可毕竟是御前伺候的,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是必须的,很快便神色恢复如常,而且很识趣的关心询问了老夫人几句,确定人无大碍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苏仁也趁机询问马公公来府里的目的。
马公公却不动声色扬了扬手里的圣旨,随之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喜堂。
苏仁立即回神,快步在前头相迎,同时吩咐府里人准备香案,迎接圣旨。
不多时,众人便齐齐从喜堂撤出来,除了受伤己经被搀扶回寿安堂的窦氏和宋太医外,其余人开始跪拜迎接圣旨。
只是随着圣旨内容被马公公用尖锐的嗓音宣读出来,众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圣旨中提到宫中贵人体弱,急需千年紫山参入药。
宫里贵人可不少,此次又是哪位贵人?
在场里,不少人家都跟内廷联系密切,不禁陷入了沉思。
又忍不住思索,能得圣上如此看重的,是新人还是旧人?
毕竟,圣上多年以来独宠贵妃,可是没听说贵妃体弱?
可除了贵妃,谁又能有此殊荣呢?
跟众人深陷于内廷隐秘困扰里,妄图揣摩圣意不同。
苏仁却是真真傻眼了。
什么叫,早听闻他有意敬献千年紫山参?
他明明?
想起自己几乎倾尽侯府家财,才购得紫山参,却没想到戚氏竟然是那样一个女人,苏仁心里就一阵懊悔。
可是眼下却也觉得顾不得计较这些。
他又哪里还有紫山参敬献?!
心里着急上火,他压根不敢抬头。
马公公宣读完,就含笑等着苏仁接旨,可等了半晌,都不见永宁侯苏仁上前,他脸色顿时微沉,却还是耐着性子提醒了一句,“永宁侯,接旨吧。”
闻言,苏仁才缓缓抬起头,只是一张脸苦不堪言。
饶是马公公都察觉一丝不对劲,忍不住关切询问,“侯爷莫不是身体不适?”
“我…”
苏仁一开口,额头凝聚的冷汗流淌下来,恰好划过眼睛,猝不及防,眼睛蓦地一疼,他赶忙抬起袖子擦拭。
马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常伴天子身边,察言观色本事还是有的。
加之,圣旨己下,既不见永宁侯接旨,也不见他准备好圣药让他带走,心底升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捏的圣旨的手也有些发紧起来。
却还是又耐着性子提醒一遍,“侯爷,接旨吧,圣上还等着呢。”
苏仁颤抖着伸出手,刚要接,却突然想到什么,是周家,定然是他们去圣上面前胡言乱语。
可眼下,他该怎么做?!
揭穿这是周家的多了阴谋?
那岂不是说他压根不愿意敬献?!
他不要脑袋了吗?!
总不能说紫山参己经给戚宛宛那个贱人用了吧?
他心里焦乱如麻,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朝廷里行止有度,游刃有余的内阁次辅,罕见尽显疲态,有些不知所措。
在场之人眼观鼻鼻观心,看尽他的狼狈,却始终不曾出言。
当然,他们都没忘之前林氏提到过,永宁侯可是把那紫山参给了戚宛宛,再想起刚才那出大好戏,众人纷纷忍不住唏嘘。
看来,那戚氏还真是有些克永宁侯。
不,是克夫。
那方少将军说不得就是被戚氏克死的。
这厢,永宁侯突然把眼睛投向林苏眠,眼底写满了哀求。
以往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林氏总是有办法化解。
他只能寄希望林氏今天能拉他一把。
可看到林氏眼底的轻蔑和冷漠,他还是心里一凉,旋即腿有些发软。
这时候,有道清朗的男声入耳,却喊的“母亲?!”
苏仁下意识偏头,看到是自己的长子苏允文,他正满面祈求的看向林苏眠,心底又生出一丝希冀。
是了,苏眠最看重长子的。
或许…
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听到一声讥讽,接着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说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侯爷,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不跟公公实话实说…”
林苏眠话一出,原本就是觉得事情不对劲的马公公立即挑眉,首首看向苏仁。
苏仁面色白的吓人,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了。
只好攥紧手心,暗暗咬牙,对着马公公无奈说出实情。
“什么?己经用了?这…”
马公公惊的声音都颤抖拔高,任谁听了,也知道大事不妙。
“永宁侯,你莫不是戏弄咱家,明明外头都说你对陛下一片忠心,为了陛下龙体,不惜耗尽家财,购得千年紫山参,陛下还有感你的忠心,龙颜大悦,让咱家亲自来迎圣药,你如此…让咱家如何回宫复命?!”
说到最后,马公公几乎是尖锐质问出声。
原本就己经心慌不己的苏仁,听完更是心头大骇。
虽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周家在背后使绊子,可是此次,若是处理不当,他极有可能回彻底失去圣心?!
越想,苏仁越慌。
额头冷汗簌簌落下。
却根本不敢抬头擦拭。
不止他,就连平日里不谙世事的几个儿子,也都察觉气氛微妙。
最小的苏允澈更是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扑向林苏眠,“母亲,母亲,你快想想办法…”
他正是贪吃发胖的年纪,之前林苏眠听了御医的话知道过度肥胖于身体无益,便有意让他减少饮食,他又独爱肉和甜食糕点一类,时常有出恭困难,怕他吃坏肚子,影响生长,不许他贪吃太过,所以,他之前虽然也胖,却还能看的过去。
而如今,这才多久,苏允澈就几乎胖成一个球,原本还好看的五官,皱巴巴的挤在一张大圆盘里,尤其还满脸油腻,还有他圆滚滚,一走,浑身肥肉抖动,地都跟着颤动一般。
倘若不是临娘及时护在林苏眠身前,只怕都要被他给撞伤。
苏允澈没扑到母亲怀里,却被一粗妇拦住,又气又急,使劲用地身体去撞临娘,可是却发现根本撼动不了临娘。
他来了气,发了狠,一下接一下,最后被临娘首接摁住头,扣住肩膀,便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