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回了自已。
而那个妖兽化的自已，成为了另一个人。
或者说，他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徐无尘”。
头生白玉角，拖着白鳞长尾，连同那一头黑发都被漂染成雪白一色。
徐无尘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相貌与他七八分相像的少年。
“很惊讶么？”那妖兽化的徐无尘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嗯。”
徐无尘点了点头：“我该叫你什么？和我一样的名字么？”
“很抱歉，我当初没有化形，因此多以兽身示人。”
“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一副合适的皮囊参考，现在只能借你的相貌一用。”
“我不介意。”
徐无尘却是大方得很，看着与自已七八分相像的人，眼中只有好奇。
“至于名字，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定下了，我是这世界天生地养的灵兽。”
“也是妖圣，白泽。”
“你好，我是徐无尘。”徐无尘熟络地打着招呼。
这下子吃惊的人轮到自述为“白泽”的人。
他偏中性的面貌展露一丝笑意：“看来还是个不错的小少爷，很有礼貌。”
“不过小少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片空间可是由我构筑出来的。”
“换句话来说，你才是笼中雀，瓮中鳖，你这么和我打招呼莫非是想和我套近乎？”
“不，只是因为我师姐和我说了，在修仙界里，对所有人都要礼让三分。”
徐无尘却是摇头：“哪怕你是妖族，在辈分上也是我的前辈，因此打招呼是有必要的。”
些许欣赏之色在白泽眼眸中一闪而逝，他轻轻一笑：
“看来你家的长辈把你教得很不错，你的师姐是？”
“此地无门三师姐，凌洛。”徐无尘郑重道。
“嗯，此地无门？这几年才兴起的小宗派们？”
“不过那不重要，徐无尘，我现在有一笔交易想要和你完成。”
白泽忽而说道，他抬手化去周遭血腥的空间，连同天空上那道道黑影也在此刻消失。
两人踏入了一片纯白的空间中。
而那白泽，却是愈发与徐无尘不同起来。
雪白的头发拉长，垂至腰际，就连那双眸子都化作银白色。
“这副模样，舒服多了，先前你那身衣裳有些紧。”
拉了拉衣裳，白泽的素衣竟化作一袭同色的裙衫。
“你是女子？”徐无尘惊讶道。
“性别于我毫无意义，但如果你喜欢，那便是。”
化为女性的白泽轻声笑着，眉宇间尽显绝色。
“……好吧。”徐无尘无话可说了。
白泽在两人身侧化出一副石桌石椅来，两人落座后，一壶清茶自动流转在两人的盏杯中。
“这些东西……都是真实的么？”
徐无尘觉得这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手法让他多少有些神往。
“似真亦非幻，这个世界本身就在真真假假中，何必拘泥于真实与否。”
白泽端起茶盏，吹去茶叶，轻叹道：
“话虽如此，可有些时候我也真羡慕你们这些外面人，至少还有着值得自已奔赴的事情和人。”
“徐无尘，你为什么修仙？”
这便是之前提到的“交易”？
徐无尘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这片空间中。
看着他的念头，白泽微微一笑：“我乃妖中圣，做到这些并不难。”
“而现在，我只需要你心底的答案。”
“找人。”徐无尘似懂非懂地点头，也学着对方的模样端起茶杯。
入口醇厚清凉，带着丝丝草木异香。
似清茶，又似红茶。
徐无尘品不出好坏来。
“嗯，很少见的一种想法。”
“为什么？”
“因为仙路，很多时候都是修行者自已一人在走。”
“若为人不为已，很难走下去。”
徐无尘沉默了。
他意识到了对方所指的并非只是这件事。
轻声道：
“我们的交易，就只是告诉我这些么？”
“当然不是。”
白泽摇摇头，放下茶盏，淡笑道：
“我需要你的身体去完成一些未完成的事情。”
“而作为回报，我会达成你所期望的事情，我甚至愿意为你走上那孤独的修仙路。”
“你只需在这片空间中静待佳音，待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便会将身体交还于你。”
“到了那时，你不仅可以坐拥足够的修为，还能和你想找的人永远在一起。”
“这并不是一笔吃亏的买卖。”
徐无尘稍稍沉默，他看着对方银白色的双眸，坚定地摇摇头。
白泽微微皱眉：
“莫非你是觉得我会不守信用，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可以对天地发誓。”
“你应该知道的吧，在这片世界中，修为越高者越不敢发誓。”
“因为一旦违约，轻则修为倒退再起不能，重则被心魔折磨致死。”
“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妖中圣，自然不会有如此卑劣行径。”
徐无尘却依旧摇头，他看着白泽那带着疑惑的俏脸，轻声道:
“在你的帮助下，我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回姐姐，后天就能一起回家。”
“到时候一家其乐融融，我也不用担心修仙界的孤独和困扰。”
“但那毕竟是你达到的结果，而我更像是个路人，被你牵着走到了结局。”
“那时候的我，还会是我么？”
徐无尘轻轻地说完，他的眼中闪烁几分异彩，声音却无比坚定：
“从我踏上这条路那天起，我便决定要凭借自已的能力走到最后，哪怕未来再难。”
“若我就此答应了你的条件，结局比我自已前行的时候更要早到达，可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我么？”
他指了指自已的额头，那里曾有一对白玉角。
可现在，已经在对方的额头上了。
她变换了身形，甚至变了性别，可那张脸终究是从他的身上剥离出去的。
细看之下，还是有几分相似。
那便是徐无尘真正面对的人。
是来自心底，那个完全不同的自已。
徐无尘不想变成那个自已。
“居然是这个回答么？”
白泽有些愣神，她放下茶杯，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着徐无尘的面，就这么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着含糊的字眼：
“哈哈哈，陆沉……若你在，想必也是这个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