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过简单的仪容整理，萤火轻轻拂去红蓝的小贝雷帽上可能附着的细微尘埃，然后优雅地将它戴在头顶。
帽檐微微倾斜，恰到好处地遮挡住她半侧的银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和俏皮。
嗯……很不错，不愧是拥有绝世美貌的我！
手握化妆镜，看着镜中的自已，少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后又有意地摆出不同的表情，一个又一个造型动作。
欣赏了几十秒，萤火取出一枚50面额的金镑，将它小心放进保暖风衣右侧的口袋，握在手心里，防止偷窃遗失的事故发生。
做好这一切，萤火来到一楼客厅，找到了正从厨房走出，拿着深棕色大纸袋的凤华，轻声唤道：
“我出门了，钥匙在客厅的餐桌上，记得锁门。”
“好的，我知道了。”凤华点头回应。
确认没有其他值得嘱咐的事情，萤火转身迈步，伴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离开。
走到大门处，身后的凤华忽然大声呼喊，叫住了萤火：
“请等一下，小梅希，我们还需要买一点存粮吗？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那些商店再过几天就要关门了。”
买存粮？噢，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记得教会与官方共同管理的粮食店在毁灭季也会营业来着……还是买一点吧，以防意外。
想到这里，萤火顿下脚步，回转身体，走到凤华面前，摊开对方的手，放上了一枚亮闪闪的金镑。
她微笑着说道："那就拜托你了～买上差不多一个月的份量，嗯……这50镑看着花就行，反正你做什么菜我都觉得好吃。”
你做什么菜我都觉得好吃……凤华眨巴了一下眼睛，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开心，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弧度，笑容灿烂，说道：“嗯，都听你的。”
……
贪鳄城巨壁内，南区木桶街。
莱茵穿着红黑的检察厅制服，手里握着一盏处理粗糙，有多处瑕疵和线头的羊皮灯笼，与身穿相同服装的安碧拉并肩行走在人头稀疏的街道上。
抬头看了眼绯红如雾一般的天幕，莱茵叹息一声，周围冷清萧条的氛围让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现在，他勉强能理解所谓的毁灭季到底是什么了。
没有想象中会出现的，灾难性的破坏和毁灭，没有像电影一样发生大型天灾，也没有小说里的怪物围城，反而是一种极其静谧，极其平和的状态。
莱茵闭上眼睛，面对黑暗也无法彻底覆盖的红光，感到迷惘，恐惧，用一种梦呓般的口吻在心底接续他的思考。
只是会发生一些怪事罢了……
他再次回忆起了这两天，与搭档安碧拉处理的两件异常事件。
那些饥民在吃下黑面包后，仅过了一个小时，四肢皮肤便开始溃烂，肌肉剥落，看起来像是烧焦的树干，即使截肢都没办法停止这种转变。
还有被伪装成尖顶宽边帽的类似章鱼的触手生物寄生的女孩……直到现在，莱茵还清晰地记得他将那触手生物从女孩脑袋上扯下来时，看到的被酸液腐蚀的骇人面孔。
这些怪事就像是游戏中会触发的日常任务，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刷新。
目送一批行人离开，莱茵回头审视着面前的民俗草药店，瞳孔微缩，原本的深褐色瞳孔黯淡了不少，仿佛失去灵魂，仿佛死去之人的无神眼眸，眼前的事物迅速变得模糊，各种色彩搅合在一起。
随后，环境比之前来过的时候变得更加明亮，所有物品都显得更加清晰，就像是近视的人第一次带上眼镜，世界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能看出什么吗？”一旁的安碧拉侧目询问，她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单手剑柄。
红中夹杂着蓝绿，蓝绿之外还有各种黄黑粉紫的色斑，时间拉长，混杂的色块已让莱茵感觉窒息，看得头脑微微刺痛。
“不行，里面蕴含灵性的神秘学材料太多了。”莱茵轻声说道，“这份数量干扰了我的视线。”
安碧拉掏出一张收卷的城区地图，一侧摊开，用附带的铅芯笔在上面打了个记号，抬头呵呵笑道：“我记得这家店的主人也是被协会邀请探索遗迹的超凡者之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费奥多尔·雅奇金。”莱茵思考了一下，肯定地回答道。
说话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安碧拉手中的地图，看着上面画有红圈或勾叉遍布，标注相当详细的人为痕迹，不由地吐槽了一句：
“我记得队长从来没让我们收集过这些信息。”
安碧拉耸了耸肩膀，收起地图，迈步向面前的民俗草药店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
“放心吧，上报队长的时候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功劳的。”
莱茵缓慢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默默地跟了上去。
进入草药店，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安碧拉直奔店铺柜台，看见有一撮浓密的八字胡的店铺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正用一块棉抹布细心擦拭手中的长剑。
听见动静，店铺老板抬起头，靠鼻侧的眼翳抽动了一下，他的脸上挂着笑意，随意地开口道：
“欢迎，看看有什么瞧的上眼。”
这家伙的长相看上去会是能够平稳地坐在这里开店，安心接待客人的那一类？
嗯……但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如果客人不买单，他也许会提起长剑，扯一嗓子冲上去砍人。
莱茵打量着木制架子上的各类植物药草，心中暗自吐槽。
“菲尼克斯检察厅，例行检查。”安碧拉一上来就报出目的，不带寒暄客套，语气颇具公事公办的意味。
听见菲尼克斯四个字，店铺老板微愣了片刻，随后放下手中的长剑，后推木椅，立刻站起身来。
他的手在柜台下一阵摸索，很快拿出一个亚麻质地的布袋子，小心翼翼放在这位棕发女性面前，略带讨好地说道：
“警官，我这里是只做点小生意……没什么特别的。”
解开布袋系着的红绳，往内瞧了一眼，里面装满了从小到大各种面额的铜便士，以及为了让它充满份量的几个先令，没有金镑。
安碧拉把亚麻布袋朝自已的位置移动了一点，自顾自地拿出一面雕刻繁琐符号的圆镜，微笑着说道：
“很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这只是为了应付派发来的任务，毁灭季的例行检查，我们收集一点信息便会离开，但我得先做出提醒，这面镜子会映照出在场中说谎话的人，请您配合我们的提问。”
还是这套说辞……莱茵摇了摇头。
“您的姓名？”
店铺老板的眼珠上下扫视，舔了舔嘴唇，迟疑了片刻，开口回答：
“里恩·波图加尔。”
里恩？里恩·波图加尔？我明明记得协会给出的资料上写着这家店的老板叫费奥多尔·雅奇金！
莱茵顿时收起了游玩的心思，皱眉盯住柜台后的男人。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已的想法写在了脸上，顺势走前几步，用手捏了捏下巴，假装观察放置在柜台边上，装有清水，装有黑色蟾蜍卵的玻璃罐。
安碧拉的表情没有变化，她微笑着继续提问：
“里恩先生，请问最近一段时间，店铺内是否发生过与日常生活完全相悖的怪异事件？请您仔细回忆，它们很可能会被您潜意识中的原因解释过去。”
里恩的眼神闪烁，给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回答：
“没有，最近并没有发生过违反我认知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立马投向柜台的圆镜，镜面反射着天花板的画面，未有变动。
“是吗……”安碧拉轻轻念叨了一句。
又盘问了几个不太涉及隐私的问题，结果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虽然心中存有疑虑，安碧拉还是拉着莱茵离开了。
蹬！蹬！蹬！
就在两人即将跨出店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逼近，从内房传出，吸引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那是一个莫约十岁的少年，他满脸鲜血，衣服上还沾染着污点，碎肉，他的口腔流入了猩红的液体，他咧嘴傻笑，表现的半分疯狂，半分兴奋。
这位少年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迅速跑到里恩身前，牙齿外露：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我父亲的进化仪式完成了！他终于和我养的小狗融为一体了！”
里恩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急忙抓起长剑，将少年推向冲来的安碧拉，离开柜台。
安碧拉大步跨越，拔出腰间的单手剑，一只手护住少年，推给身后的莱茵，喊了一声：“看好他。”
“好。”莱茵应答一句，没有多说。
两只胳膊被稳稳架住，无法移动的少年仍在嘴中大喊，试图挣开束缚：“你们都是坏人，放开我！你们这些信仰盈辉的蠢蛋！”
蹬！
安碧拉抽腿奔跑，身形嗖的一下模糊，眨眼间靠拢敌人，在这一时刻，她的速度突然放慢，短暂而僵硬地停顿了一个呼吸，才挥动单刃剑，以刺击的方式进攻。
把握到对方行动上的失误，一刹那的停顿给予了里恩更改方向的机会，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次攻击。
同样的，躲避所移动的距离使他远离了通向内房的木门，进入了空间狭窄，限制自身活动的货架区域。
没能达成预想攻击，安碧拉棕眸转动，视线紧抓不放，借助上一个动作侧转长剑，进行一次横向攻击，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可惜里恩拉开的距离让双方离得过远，长剑先是划开空气，而后直接削断了一截木制货架。
断裂的木屑扬起了颗粒大小的“尘埃”，常见的各类药草，动物部位纷纷掉落在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她上前两步，假装挥砍，在剑刃下落的过程中突然改力，转砍为刺。
剑刃接踵而至，狭窄的过道逼迫里恩后退，踉跄着抽出臂膀，用手中的长剑迎击。
锋利的剑刃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金属交鸣般的脆响。
与此同时，墙壁的另一侧再次传来了沉重的脚步，两名穿着亚麻衬衣的男人冲出房间，一人持剑，一人握匕首，朝向安碧拉的后背去扑去。
见状，始终处在旁观位置的莱茵放开了对少年的压制，他迅速拔出手枪，左手的羊皮灯笼忽地点燃，腾起绿白相间的火焰。
咩～
在场所有人的耳边没有征兆地响起一声羊羔叫喊，手持匕首的男人下一秒感受到自已的腹中传来刺痛，尖锐的刺痛。
他惊恐地掀开衬衣，腹部的皮肤之下仿佛有触手在搅动，类圆柱一样的形状在他的肚皮上一根一根鼓了起来。
活物一般的感触让他丧失了理智，他大叫一声，反握匕首对准自已的腹部狠狠插入，划开皮肤，用手伸进里面翻找，扯出了大肠，红黄之物喷洒一地。
安碧拉的单刃剑上挑，劈开正面的长剑，她早有预感一般高举双手，顺势将长剑架在背后，挡住了来自后方的袭击。
正面的长剑再度刺向安碧拉，她单手发力，移动单刃剑回到自已胸前，格挡的同时剑柄跟进，摩擦滑动，强制改变对方的发力点。
她速度极快，紧接着拉近距离，腾出的手臂一撩，夺取了里恩对长剑的控制。
缴械！
砰！
关键时刻，莱茵瞄准剩下的一人扣动扳机，飞射而出的子弹打中了那人的右肩，血液迸溅。
安碧拉转身摆臂，左掌五指弯曲握住，一拳
轰在敌人的胸口，巨熊般的力量使后者惨叫倒飞出去，砸得柜台玻璃碎烂，砸得敌人昏死过去。
砰！砰！砰！
莱茵继续开枪，但缺失的射击经验导致没有一颗子弹命中。
攻击出现空档，给了里恩喘息的机会，他侧翻货架砸向安碧拉，不再逗留，扭头向着店铺大门逃跑。
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有一名银白长发的少女在奔走。
萤火拉低了风衣领口，一手按住头顶的小贝雷帽，一手握紧左轮，不断转动脑袋，扫视四周的建筑，向声音的源头靠近。
砰！
右前方的民俗草药店的大门突然敞开，里面撞出一道黑影，摔在街道中央，滚了两圈后停下来。
萤火凝神望去，发现倒地的黑影长着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八字胡，靠鼻侧有严重的眼翳，颧骨高耸，长相粗犷，这正是霍顿村的猎人里恩！
砰！砰！
萤火的情绪被瞬间点燃，她没有思考出现这一幕的原因，举起左轮连开两枪，打中里恩的身躯。
随后，她快步跑动，踢向对方的靴子燃起幽蓝的火焰。
火焰蔓延开来，很快便将里恩包裹，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焦黑，如在融化，最后只剩下了一张和他面容相同的人皮面具。
“又是个假的。”
看到脚下的东西，萤火皱眉叹气，低喃了一句。
霍然之间，萤火突发灵感，回头望向那家民俗草药店。
一位棕发棕眼的女性站在大门的位置，单手提剑，表情微怔。
安碧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身上那件协会的制服又是什么情况？
思维发散的萤火还未回过神，安碧拉便已挪步来到她的面前，低头道：
“大人，我……我终于……终于又见到您了。”
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声音颤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性格了？
探查过安碧拉记忆的萤火有些不解，她并没有在对方的人生轨迹中找到面对某人有过这种依赖，崇敬和狂热的情感。
除了……那位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