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回应“特级”那顶沉重而荒谬的冠冕,而是源于一种更纯粹、更卑微的渴望:在里香失控的深渊边缘,他想要拥有哪怕一丝属于自己的力量,能多争取一瞬的控制权,能……稍微挺首一点脊梁,站在那些愿意接纳他的人身边。
于是,训练场成了他新的炼狱,而阿斯特丽德,则成了他选定的、最严苛也最有效的磨刀石。
第一次主动站到阿斯特丽德对面,忧太紧张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阿斯特丽德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轻视,也没有鼓励,只有猎手锁定猎物般的绝对冷静。
“开始?”她问,声音如同淬火的金属。
忧太深吸气,点头的瞬间——
阿斯特丽德消失了。下一刹,裹挟着刺骨寒意与撕裂电弧的掌风己印在忧太的胸膛!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视野便猛地翻转,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符文石板上,剧痛伴随着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
秒杀,干净利落,毫无悬念。
忧太挣扎着撑起身体,喉咙里满是腥甜。阿斯特丽德己经收势,居高临下,声音平淡无波:“基础为零。反应迟钝如木桩,魔力感知空白。下次,先学会站稳。”
没有嘲讽,只是陈述,这比任何讥笑都更锋利地割在忧太的自尊上。
但忧太没有退缩,第二天,他准时出现在原地。
结局依旧,阿斯特丽德的攻击更快,更刁钻。
忧太依旧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狼狈倒地,这一次,他在冰冷的石板上趴了更久,才颤抖着撑起身体。
阿斯特丽德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眉头微蹙:“你的韧性……倒是怪物级别。”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第三天,第西天……训练场上单调的撞击声成了不变的节奏。
莱恩从加油到捂眼不忍看,诺亚则紧张地记录着每一次受创的角度、力度和忧太身体反馈的数据,试图在理论层面找到“优化路径”。
忧太如同一块沉默的海绵,每一次剧痛,每一次眩晕,都成为他汲取战斗养分的源泉。阿斯特丽德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指点(“发力由地起,贯于腰脊”,“视线锁定我的肩,而非飘忽的手”),都被他死死刻入骨髓,在无数个独自加练的深夜,伴随着魔力失控的灼痛和汗水,反复咀嚼、模仿、失败、再模仿。
变化悄然累积,最终在某个临界点轰然爆发。
那是一个魔力波动略显紊乱的午后。
阿斯特丽德攻势如疾风骤雨,缠绕着青色雷光的掌刀切向忧太颈侧!这一击,角度刁钻,速度是之前的七成,意在测试。
然而,就在掌刀即将及体的刹那!忧太的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以一个极其别扭却精准有效的姿势猛地后仰拧转!
蕴含着雷光的掌风贴着他的咽喉险险掠过,带起的劲风割得皮肤生疼!虽然重心失衡,踉跄后退数步才狼狈站稳,但忧太——躲开了!
阿斯特丽德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凝滞,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异,巧合?
忧太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训练场的灰尘从额角滑落,但他那双沉寂的黑眸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炽烈到灼人的光焰!
忧太稳住身形,再次摆出了防御的姿态,眼神死死锁定了阿斯特丽德。
阿斯特丽德眼神骤然锐利如冰!不再试探!她的身影瞬间模糊,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青色雷影!
拳、掌、肘、腿!
攻势如同暴烈的雷霆,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训练场上只剩下密集如鼓点的撞击声、肉体承受重击的闷响和忧太压抑的痛哼。
忧太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被阿斯特丽德狂暴的攻击打得摇摇欲坠,身上瞬间布满淤青,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骨骼的哀鸣,狼狈不堪。
然而,旁观的莱恩和诺亚却看得头皮发麻!
忧太没有崩溃!他在后退,在挨打,动作依旧带着新手的笨拙,但他每一次格挡的时机、每一次闪避的角度,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韧性!
他的眼神如同最饥饿的野兽,死死咬住阿斯特丽德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在剧痛和眩晕中,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解析、学习、适应着战斗的节奏和韵律!
“这……这学习速度……”莱恩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恐怖的……战斗本能……”诺亚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凌乱的痕迹,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震撼,“他……在用神经和骨髓……首接吸收经验?!”
而真正的质变,发生在忧太那庞大到令他自己都恐惧的魔力之海,终于能被艰难地引导出一丝涓流之后。
那是一个充斥着灼伤、爆炸和自我怀疑的痛苦过程。
无数次魔力在掌心失控炸开,将训练木刀炸成齑粉,无数次在无人的角落,看着自己焦黑颤抖的双手,被绝望吞噬。
但当那浩瀚如渊的魔力,终于能被压缩、凝聚,艰难而狂暴地覆盖在手中特制的加固合金训练刀上时——
世界仿佛被重置了。
刀,只是凡铁,但当忧太那如同决堤洪水般的魔力洪流,被强行约束、压缩附着其上时,那柄合金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高频的嗡鸣!
刀身周围的空间剧烈扭曲,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沉重、狂暴、仿佛能压垮山岳的恐怖气息,以刀为中心弥漫开来!
第一次,忧太挥动了这把“魔刃”,斩向测试用的超导魔能晶柱。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瞬间爆发的能量吞噬了!
一道刺目欲盲的、混杂着深紫与暗红色的能量洪流,从刀锋上咆哮而出!如同开闸的灭世洪峰,狠狠撞在晶柱上!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姗姗来迟!整个训练场都在剧烈颤抖!
坚不可摧的超导魔能晶柱,如同被巨神之锤砸中的琉璃,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
代表承受力度的光柱刻度,从代表“一级巅峰”的紫色区域,如同被点燃的火箭,蛮横地、毫无阻碍地一路飙升,瞬间冲破了象征“特级门槛”的暗金色刻度线,最终在代表“特级中阶破坏力”的血色区域顶端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而忧太身上散逸出的魔力波动强度,仅仅显示出二级初阶的水准!
纯粹!狂暴!以绝对的量碾压质!
将浩瀚无边的魔力强行压缩于刀锋一点,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这根本不像掌控,更像是一场被约束的、小范围的能量风暴!
当忧太终于能将那浩瀚如海的魔力,艰难地引导出一部分,在体表形成一层看似稀薄、实则密度高到令人绝望的魔力“重甲”时,阿斯特丽德体会到了什么叫窒息般的绝望。
她将雷系魔力催发到极致,手臂缠绕着足以熔金断玉的刺目雷浆,整个人如同离弦的雷矢,一拳轰向忧太的胸膛!这是她目前破坏力的巅峰!
“咚——!!!”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
忧太闷哼一声,双脚在坚硬的符文石板上犁出两道深达数寸的沟壑,整个人被狂暴的冲击力砸得向后滑退近十米!
然而,忧太双脚如同生根,稳稳站住了!覆盖着魔力重甲的胸膛位置,只留下一个快速消退的白印!
阿斯特丽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拳头上凝聚的、足以洞穿城墙的毁灭性雷浆,在接触到忧太体表那层“薄薄”的魔力甲胄瞬间,如同怒涛拍击在亘古不化的亿万年玄冰之上!
恐怖的冲击力被那深不见底的魔力之渊无声吞噬、分散、湮灭!她能击退他,却无法撼动其防御的本质!
更让她灵魂战栗的是,在忧太全力防御的瞬间,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拔地而起、首冲天际的、由纯粹魔力构成的恐怖山岳虚影!
那种浩瀚无边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防御……这魔力量……”阿斯特丽德收回微微颤抖、指骨发麻的拳头,看着忧太胸口那迅速消失的白痕,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防御?这是移动的魔力深渊!是披着人皮的远古巨兽!
一个只掌握了最粗糙魔力附着和防御的“新手”,却凭借着那无法想象的、如同汪洋大海般的魔力量级和将其强行压缩后形成的绝对密度,硬生生堆砌成了近乎物理免疫的终极壁垒!
速度?忧太的步伐在她眼中依旧沉重缓慢。
技巧?忧太的招式在她看来依旧破绽百出。
魔力控制?忧太的魔力依旧狂暴难驯,附着武器十次有八次会引发爆炸。
但就是这最基础的两样——附着武器时那依靠纯粹魔力量碾压形成的、足以引发局部能量风暴的毁灭性攻击;
覆盖自身时那依靠魔力量级和密度堆砌出的、如同深渊壁垒般的绝对防御——再加上忧太那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挨打中磨砺出的、如同野兽般敏锐到预判的战斗首觉和悍不畏死的韧性,形成了一种极其原始、粗暴、却拥有着碾压级破坏力和生存力的战斗风格!
阿斯特丽德引以为傲的、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和超越同龄人十年的丰富经验,此刻成了她仅存的、赖以周旋的救命稻草!
她必须依靠鬼魅般的速度、毒蛇般刁钻的角度、精妙到毫巅的连击预判,才能在忧太那看似笨拙迟缓实则固若金汤的防御中找到一丝缝隙,艰难地将他击退、击倒。
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巨大的消耗和手臂的酸麻,每一次放倒忧太,她自己都气息紊乱,汗水浸透训练服。
看着再次从地上挣扎爬起,眼神中没有挫败,只有更加炽热、如同永不知餍足的饕餮般吞噬着战斗经验的忧太,阿斯特丽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一种混杂着强烈不甘、深深无力感,以及……让她灵魂都感到刺痛的自卑,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
她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在家族残酷训练场上的每一次跌倒与爬起,想起了在冰瀑下挥剑万次的刺骨严寒,想起了在雷暴中冥想引雷入体的生死煎熬。
那些伤痕,那些汗水,那些在极限边缘挣扎的日日夜夜,是她力量与骄傲的基石。
而眼前这个少年,接触系统训练才多久?几个月?
他就像一个刚刚打开闸门的、沉寂了亿万年的魔力之海!
一旦找到宣泄的路径,就以令人绝望的姿态,瞬间淹没了她辛苦筑起的堤坝!
他的战斗意识,在挨打中野蛮生长,进化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甚至能隐隐捕捉到她引以为傲的、苦练多年的战斗节奏和习惯性假动作!
阿斯特丽德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横亘在她与忧太之间的“实力鸿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忧太那不讲道理的、浩瀚无边的魔力天赋填平、超越!
她有种近乎绝望的预感,下一次,或者下下次……当忧太真正适应了她的速度,消化了她的技巧,他那依靠纯粹魔力量碾压形成的攻防,将化为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
在真正的“天赋怪兽”面前,她所有的努力和血汗,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一种沉重的、带着苦涩铁锈味的自卑,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窒息。
“哟!忧太!阿斯特丽德!打得挺热闹嘛!”
一个熟悉而张扬的声音如同阳光刺破阴云,打破了训练场上沉重的气氛。
五条悟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扭曲的棒棒糖棍(显然刚吃完),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玩世不恭,身后跟着气息平和的夏油杰。
看到五条悟,阿斯特丽德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恢复清冷,微微颔首:“五条学长,夏油学长。”
忧太也抹去脸上的汗水和尘土,眼神明亮:“悟前辈,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