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铁门缓缓打开，本就不壮硕的解子扬看起来尤其渺小。
他刮了胡茬，换回先前的衣服，虽然人没有三年前精神，但也是个合格的漂亮小伙儿。
解子渔看着他快步朝自已走来，心里想的却是自已真残忍。
解子扬视力不错，离她稍近些就察觉不对。
他越走越快，后面干脆跑了起来。
他在监狱这三年待得有点儿废，遗像不重，解子渔递给他时他却差点儿没拿住。
我是在报复他吗？
我有什么理由报复他？
我能站在什么位置指责他？
解子渔夺命三连问自已，但她找不到答案。
解子扬又结结巴巴地说话，解子渔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好吵。
在家办丧事时那么多人她没觉得吵，却觉得这个结结巴巴的呆子吵闹。
解子渔觉得自已真是疯了。
她又请了假，和解子扬一起回杭州。
解子扬在他妈的坟前长跪痛哭，他也以为那是他的错。
冤枉他的解子渔最清楚，这其实更该怪她。
杭州这么好，她不该去宝鸡的。
解子扬跪完出了趟门，回来神情很是落寞。他转头砸了家里的缝纫机，告诉解子渔他要出趟远门。
“你又要去哪儿？”解子渔皱眉问他。
解子扬长腿一伸，直接坐在缝纫机碎片旁。回来得太匆忙，他的头发太久没理已经笼住整个脖子，让人瞧起来有些阴郁。
“这……这不是你该……该管的事。”他一说话阴郁的外形就瞬间破碎，但解子渔却并不想笑。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事？”她干脆盘腿坐在了他对面，“回去好好读我的书吗？”
“你……你这个年龄不……不读书干……干嘛去？”解子扬的语气有点儿冲，那句话像极了长兄如父的教诲。
解子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妈都死了，她留在杭州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回去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我不想再无声无息少一个亲人。”解子渔敢对天发誓，那时的自已绝没有诅咒解子扬的意思。
解子扬挣扎片刻还是开了口，“去找个朋友。”
“你找什么朋友需要出远门？”解子渔狐疑。
诚然解子扬之前在东北读过书，但他决计没有那么多个好友。更何况这个节骨眼出门，解子渔总觉得他要干的不是好事。
“这不是你这种小……小孩儿需要知道的。”他不说那就是真有问题。
“你不说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她随手捡了块木片在地上划拉，“哥，你知道你甩不掉我的。”
解子扬从小就练武，解子渔稍大些也跟他一起练基本功，但只会些花拳绣腿。
以前她觉得练武除了耍帅没别的用，解子扬不在家的那三年她才发现它还是有点别的用处。
解子扬拿他那双眼睛阴恻恻地看她，并不说话。
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坦诚的哥哥。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找谁？以后就算收尸，我也能有个方向。”
解子扬抬脚踩在解子渔用木片在地上划拉的图案上，“我死了，不用你收尸。”
他这死德性，打定主意不告诉她是不会透露一句的。
解子渔丢下木片撇下他回了房间，跟这种死脑筋威逼利诱都是不行的。
兴许是怕她跟上，第二天一早解子渔就发现解子扬走了。
没带什么东西，但是桌上放了纸条和一小沓钱。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别找”。
那沓钱也不多，零零碎碎的五百块，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
解子渔气得把纸条撕得粉碎，簌簌流下泪来。
解子扬真他妈是个混蛋玩意儿。
当天下午解子渔就坐火车回了宝鸡，此后三个月一直过着平凡的大学生生活。
那五百块钱她没动，收在钱夹里放着，课后就去打零工，周末给小孩儿做家教，日子忙碌到没时间想多余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封来信，上面的字同样很少，少得让人心凉。
“解子扬已死。”
这五个字下面是一个地址。
解子渔请假回了杭州，时隔四年，再次踏进吴山居。
吴山居离西湖很近，她去时路过，西湖波光粼粼，惠风和畅，那一瞬竟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凉。
敲响吴山居的大门，来开门的是无邪的伙计，一个叫王盟的死宅男青年。解子渔只来过吴山居两次，他显然没记住她那张不怎么出众的脸。
“美女，你找谁？”王盟懒散地将手搭在吴山居的大门上，似乎下一秒就想关门回去睡觉或者打游戏。
“无邪在吗？”解子渔盯着王盟看，思索着他要是不让自已进去，怎么才能把他撂翻。
王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找我们老板什么事儿？”
他那揶揄的眼神解子渔很熟悉，这是在猜测她跟无邪是不是有一腿。
“我是老痒的妹妹小鱼。”解子渔讨厌王盟的眼神。
王盟顿了下，目光落到她脸上，似乎也觉察出几分熟悉，打着哈哈道，“哦哦，小鱼啊！”
他打开门让开位置，“我这打游戏打得眼花，突然看到还没认出你来。”
他倒是会说话，没认出来还编个理由糊弄她。
解子渔没搭理他。
进门后王盟快步跑到她前面去，扯着嗓子对着里面喊，“老板，小鱼来了！”
等解子渔走进堂屋无邪才从里间冒出来，动作有些不麻利，身上应该是带了伤。
“我哥呢？”解子渔不知道那封信是谁给她的，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无邪定住，似乎是在诧异她找哥哥怎么找到他这儿来了。
无邪跛着脚引解子渔上了楼，“之前老痒的确是跟我一起行动，但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无邪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进了书房，无邪递给解子渔一个信封。
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写信的人在信里说他又活了，他很对不起无邪，还讲了三年前在秦岭发生的诡异故事，结尾的署名是老痒。
那张照片上是两个人，解子扬和他妈，两人坐在正航行的船上。
值得一提的是，他妈好像重返了二十岁，年轻漂亮，但不像是活人。
原本解子渔很确信母亲被自已埋进了土里，现下却有些疑神疑鬼。
她的确没亲眼看到她妈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