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屠耆——!!!!”
陆小桂的尖啸,裹挟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如同濒死孤凰最后的哀鸣,瞬间压过了地宫所有的厮杀、怒吼和祭坛崩塌的轰鸣!
她眼睁睁看着那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深深没入尉屠耆的左胸!看着他强壮的身体猛地一震,琥珀色的眼眸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一丝投向她的、难以言喻的释然?
鲜血,滚烫的、刺目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赤裸的胸膛上那个狰狞的创口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皮肤,浸透了那些刚刚褪去诅咒留下的灰败印记,顺着肌肉的沟壑,汩汩地流淌下来,在冰冷的黑曜石祭坛上,汇成一滩迅速扩大的、粘稠的猩红!
“呃……”尉屠耆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暗红的血液。他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树,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不——!!!”
时间仿佛被冻结。陆小桂的瞳孔中,倒映着尉屠耆倒下的身影,倒映着那支兀自颤抖的染血箭羽,倒映着赫连雄那张在火光下扭曲着狂喜和怨毒的狰狞面孔。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
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猩红,和尉屠耆眼中最后那点微弱的光,熄灭前的残影。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穿了陆小桂的心脏!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灵魂都在尖叫!
他死了?
那个在长安惊艳她的异域王子,那个在沙漠中冷酷训练她的魔鬼教官,那个在宫斗中与她并肩作战的盟友,那个抱着中毒的她嘶吼“不准睡”的男人……那个……刚刚才被她从诅咒深渊拉回来的尉屠耆……为了推开她……死了?!
“是我的错……又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巨大的自责和灭顶的悲伤,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她在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而剧烈地抽搐,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滚落下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体内那股属于“萧桂”的力量,在这绝望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火焰,瞬间熄灭、沉寂。掌心的“神佑女王”金印,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哈哈哈哈哈——!!!”赫连雄的狂笑声如同夜枭嘶鸣,在地宫的震荡中显得格外刺耳,“死了!终于死了!尉屠耆!你这野种!终于死在我手上了!!”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手中强弩再次抬起,淬毒的箭尖指向了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的陆小桂,“妖女!轮到你了!下去陪他吧!!”
弓弦即将扣动!
死亡的阴影,带着淬毒的幽蓝寒光,再次笼罩陆小桂!
然而,就在这万念俱灰、引颈待戮的瞬间——
陆小桂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尉屠耆倒下的地方。
落在了他手腕上。
那枚紧贴着他苍白皮肤的“天命之王”金印!
就在尉屠耆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那枚原本因主人濒死而彻底黯淡的王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印纽上的太阳鸟,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屈的、顽强的意志!如同尉屠耆最后看向她时,眼底深处那点未曾完全熄灭的星火!
就是这微弱到极致的一闪!
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
在陆小桂被绝望和自责彻底冰封的心湖上,猛地荡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一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灵魂最深处,如同惊雷般炸响!
那是尉屠耆的声音!不是此刻虚弱濒死的低语,而是曾经在沙漠旅途中,在她面对刺客恐惧退缩时,在她无法掌控力量时,无数次对她吼出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却蕴含着绝对信任和期待的嘶吼——
**“废物!这点痛都受不了,还想掌控力量?!”**
**“萧桂!站起来!你体内流着萧家的血!你是我的王妃!更是未来的楼兰女王!给我站起来——!!”**
**“信它!信你自己!神佑女王!岂是浪得虚名?!!”**
轰——!!!
如同沉寂的火山被彻底点燃!如同冰封的河床被狂暴的熔岩冲碎!
陆小桂那被绝望冰封的心脏,被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怒吼,狠狠击碎!一股前所未有的、比愤怒更炽热、比悲伤更磅礴、比绝望更决绝的力量,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她体内轰然苏醒!
那不是属于“萧桂”血脉的力量。
那是属于陆小桂——这个来自现代、怕死又贪财、爱看穿越小说、却一次次被命运抛入绝境、一次次倔强爬起来的售货员——灵魂深处的、最原始、最本能的——**不甘!**
“不——!!!”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癫狂、带着毁灭一切意志的尖啸,从陆小桂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哭泣,那是灵魂的咆哮!
“我不能死!他更不能死!”
“赫连雄——!!我要你偿命——!!!”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了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和无边杀意!她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不是入魔,而是燃烧着最纯粹的、为守护而生的疯狂意志!
就在赫连雄狞笑着扣动弩机悬刀的瞬间!
陆小桂猛地抬起了左手!
掌心,那枚黯淡的“神佑女王”金印,如同呼应主人灵魂的咆哮,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炽烈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金色!
而是化作了纯粹、狂暴、仿佛能焚毁时空、逆转因果的——炽白!!!
嗡——!!!!
无法形容的巨响!不是来自物质世界,而是来自灵魂层面!整个地宫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扭曲、折叠!时间的长河在此刻被狂暴地搅动、倒流!
以陆小桂掌心那爆发的炽白光芒为核心,一个无法理解的、纯粹由光与意志构成的旋涡瞬间形成!这旋涡没有吸力,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逆转”**意志!
时间,在漩涡笼罩的范围内,被强行拖拽着……倒流!
赫连雄狞笑扣动悬刀的手指,诡异地、一帧一帧地向后回缩!
那支己经离弦、撕裂空气、带着死亡尖啸的淬毒弩箭,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从离陆小桂后心只有毫厘之遥的位置,硬生生地、违反物理定律地倒飞而回!重新……嵌回了强弩的箭槽之中!
连弩弦震动的波纹,都如同水纹般向后收敛!
而尉屠耆那向后倒下的身体,也在炽白光晕的笼罩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扶正!那支深深没入他左胸的淬毒弩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点点、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从伤口中抽离出来!带出的污血诡异地回流!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平复!涌出的鲜血倒流回体内!他苍白如纸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空洞的琥珀色眼眸中,熄灭的生命之火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灯芯,微弱却顽强地……重新亮起!
整个祭坛顶层,时间被强行回溯到了弩箭离弦前的那一瞬!
只有陆小桂,只有她掌心的炽白光芒,是这逆转时空的唯一坐标!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反噬,七窍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力量撕碎!但她死死咬着牙,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赫连雄,眼中燃烧的只有毁灭的火焰!
“这……这不可能?!妖术!妖术!!”赫连雄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无边的惊骇和恐惧!他眼睁睁看着倒流的弩箭,看着“死而复生”的尉屠耆,看着陆小桂那如同魔神般燃烧着炽白光芒的身影,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将他冻结!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颠覆认知的力量!
“死——!!!”
陆小桂的咆哮带着灵魂层面的震荡!她不再去操控那逆转时空的伟力(那己经超出了她的极限),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左掌的“神佑女王”金印!那炽白的光芒瞬间收敛、凝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只有手指粗细的炽白光束!如同审判之矛,带着洞穿时空、湮灭一切的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向惊骇欲绝的赫连雄!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响。
那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白光束,精准地、无声地,洞穿了赫连雄的眉心!
赫连雄脸上的惊骇和恐惧瞬间凝固。他眼中的疯狂光芒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迅速黯淡、熄灭。一道极其细微的焦痕出现在他眉心,没有流血,但他的整个身体,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沙雕,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这位权倾朝野、阴狠毒辣的国相,楼兰王后赫连氏最后的依仗,在陆小桂这逆转时空、倾尽灵魂的一击之下,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神魂俱灭!
随着赫连雄的死亡,祭坛下方那些残余的死士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他们惊恐地看着祭坛顶端那如同神魔般的陆小桂,看着她手中那枚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金印,看着地上赫连雄那死不瞑目的尸体……
“妖……妖女!”
“国相死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残余的死士瞬间崩溃,如同丧家之犬,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朝着来时的甬道亡命奔逃!地宫的震荡似乎更加剧烈,巨大的石块不断落下,将一些逃得慢的死士砸成了肉泥!
危机……暂时解除了?
噗通!
陆小桂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掌心的炽白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神佑女王”金印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甚至印身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她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流出的血丝更加明显,身体如同被彻底掏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强行逆转时空、爆发灵魂力量带来的恐怖反噬,几乎将她彻底摧毁。
“萧……桂……”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沙哑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陆小桂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尉屠耆半靠在冰冷的棺椁壁上,胸口的箭伤己然消失,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重新有了焦距,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复杂光芒,死死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目睹神迹的震撼,有对她此刻惨状的惊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陆小桂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深沉到足以淹没一切的……东西。
那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占有、利用或欣赏。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在血与火的淬炼和灵魂层面的共鸣中,诞生的、足以撼动灵魂的——震撼与……归属。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如同信徒仰望降临凡尘的神祇。
陆小桂想扯出一个笑容,想骂他一句“蠢货,谁让你挡箭”,想问问他还疼不疼……但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中耗尽了。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迅速模糊、下沉……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感觉一只冰冷、却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大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轻轻握住了她无力垂落的手。
那只手上,“天命之王”金印的光芒,温润而稳定。
她掌心的“神佑女王”金印,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触碰,极其微弱地……回应般地闪烁了一下。
黑暗,温柔地吞噬了她。
地宫祭坛的崩塌声、碎石落地的轰鸣声、远处死士奔逃的哭喊声……都渐渐远去。
世界,只剩下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和那两枚在黑暗中,交相辉映、无声诉说着跨越生死与时空的——
双印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