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的声响越来越急,翠香突然从床上坐起身。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怀孕七个月的肚子在单薄的寝衣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夫人?"守夜的丫鬟小桃刚掀开帘子,就被翠香撞了个趔趄。只见她赤着脚冲进雨幕,发间银簪不知何时己被折断,尖锐的断口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花开了......花开了......"翠香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石板路上。她怀里死死抱着个绣着并蒂莲的枕头,那是前几日前阿兰送来的礼物。
花园里,怀胎五月的阿兰正倚着回廊赏雨。听到响动抬头时,翠香己经扑到跟前,折断的银簪首刺她隆起的腹部。
"你害我孩子!"翠香的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发髻散了,几绺湿发黏在脸上,"那年摔了我的簪子,现在又要抢我的儿子!"
阿兰拼命挣扎,手腕上的朱砂痣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她记得两年前一个春日,自己撞见正和大少爷调情的翠香,自己醋意上头,气冲冲地过去打断了二人,还摔了翠香头发上让人看着碍眼的簪子。
"来人啊!"阿兰的尖叫被雷声吞没。翠香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脖颈处的银镯硌进皮肉:"你闻,血的味道......花要喝够血才会开......"
混乱中,阿兰被推到花园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她听见翠香的笑声混着雨声,看见自己的血顺着青石板缝隙流进池塘。那株曼陀罗在暴雨中缓缓绽放,花瓣上的水珠泛着诡异的红。
三日后,翠香开始彻夜不眠地绣曼陀罗。绣线用完了就扯下衣带,手指被针戳得千疮百孔。当产婆发现她时,床上的血浸透了半床被褥,枕边还放着那枚折断的银簪,针尖上挂着一缕乌黑的长发。
在脑中勾画出当面的经过,阿大眉头紧皱,此刻着从翠香梳妆匣里找到的帕子,素白的缎面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疯子之手。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曼陀罗,突然想起管家说过,林玉曾在花园里亲手种下的曼陀罗。
阿大的手指突然顿住,帕子上的曼陀罗刺绣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原本墨绿的叶片竟渗出暗红汁液,像是被绣进了凝固的血。他猛地抬头,窗外的曼陀罗花丛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每片花瓣都朝着他的方向扭曲,宛如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阿大叔叔在看什么?"
冰冷的声音响起,小林玉不知何时己站在他的身后。她穿着月白旗袍,发间别着一个刚买的簪子,簪子上的花仿若曼陀罗。阿大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皮肤下蜿蜒的青色血管正随着呼吸起伏,像极了帕子上盘绕的藤蔓。
"大小姐。"阿大后退半步,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小林玉笑了:"叔叔可知曼陀罗的妙处?"她指尖划过窗棂,沾到的露水立刻变成黑色,顺着木纹腐蚀出细小的孔洞,"翠香发疯那晚,我就在现场。"
阿大喉头一紧,掌心全是冷汗。小林玉突然抬手,指尖凝着一滴紫色液体:"想看看当年真相吗?"那滴液体滴在他眼皮上,刺骨的寒意瞬间渗入眼底。
黑暗中浮现出翠香的身影。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那方曼陀罗帕子。九岁的林玉,手里捧着青瓷茶盏:"尝尝这个。"翠香的瞳孔骤然收缩,端茶的手剧烈颤抖,茶盏里浮着的曼陀罗花瓣突然张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黑色幼虫。
画面骤然切换。阿兰倒在血泊中,小林玉蹲在她身旁,用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雨水。帕子上的曼陀罗刺绣突然活了过来,藤蔓缠住阿兰的手腕,渗出粘稠的汁液。
"够了!"阿大踉跄着撞翻椅子。小林玉却依旧笑着,从袖中掏出个银铃轻轻摇晃。窗外的曼陀罗花丛无风自动,所有花朵都朝着屋内转向,花瓣缝隙里隐约露出孩童的眼睛。
小林玉将铃铛贴在胸口,铃舌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阿大叔叔,有时候真相比死亡更可怕。"她转身时,阿大看见她裙摆上的曼陀罗刺绣正在缓缓生长,血色藤蔓顺着青砖爬上他的脚面。